正文 第三章 打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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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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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正值初秋,天色微凉,落叶不时被冷风卷起。
道上行人逐渐稀少起来。
道口一转,忽现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影子斜斜拖在墙上,有些寂寂。马上两人正是面色自在的东方柏和心事重重的杨诗诗。
诗诗望着东方柏的背影踌躇,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东方柏叹息,习惯性地抽手揉一揉太阳穴:“你已欲言又止了很多次,干脆点吧。”
难道他背后长了眼睛,或者会什么读心法?诗诗惊诧不已。扭捏半天,才道:“跟了公子三个月,还未知公子何门何派?”
东方柏回眸轻瞥她一眼。
“杨诗诗,你很想知道?”声音有点戏谑的味道。
她慌张摇头:“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公子不想说就不必说。”
“嗯,那我便不说。”东方柏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杨诗诗心里微有些失落。
东方柏一向不动声色的脸难得带上浅浅笑意,纱帘飘扬,若隐若现。他回头直视前方,半晌,抬头望望天,忽随意道:“诗诗,跟我玩个游戏。”
城口无名客栈。
两碟小菜,一壶烈酒。东方柏依旧锦衣长袍,蒙面坐在客栈一角悠然独酌。
客栈里熙熙攘攘,正是饭时。
因斗笠蒙面,进屋后又不摘,虽在角落,东方柏仍备受瞩目。他神色自在地端起酒杯,掀起面纱一角,轻抿一口。唇色浅淡,形状极美,竟是绝色无双。
众人探头探脑地偷瞧着他,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上前打扰。
自门外大大咧咧迈进两名汉子,兵器往桌上一拍,其中一人粗声喝道:“小二儿!速速给老子上酒!”
这两人肤色一黑一白,身材一高一矮,体型一胖一瘦。矮胖者面色黝黑,是个穿白衣和尚;而高大者则面色白净,却穿着一身乌气沉沉的黑衣。两人一道坐在客栈中央,说不出的古怪滑稽。
这下,原本瞧着东方柏的目光,大部分都被这两个古怪汉子给吸引了过去。
那白衣和尚道:“他奶奶的,此次贺宴岳不群这厮必定又要出尽风光,老子虽也瞧着这厮不爽,但咱们毕竟还是没有接到请帖,言不正名不顺,到时去了怕是会被华山那帮龟儿子扫地出门,真他娘的丢脸!”
黑衣汉子牛眼一瞪,顺手抓起桌上熟肉狠咬一口,怒道:“放屁!谁敢挡老子的道,老子把这龟儿子细细切碎了拌成丝儿吃!”没嚼几口,“呸”的一声吐了一地肉末。
白衣和尚一愣:“有毒?”
黑衣汉子抹把嘴巴,挑起砍刀一把扯过店小二,怒道:“你这黑店,做的什么肉,难吃得紧!欺负我们兄弟初来中原?”
小二儿吓得两腿打颤,涕泪横流:“客客客官饶命,这是上上上好的熟牛肉,今早刚宰牛犊犊犊……”
黑衣汉子捏捏他脸颊,又笑道:“犊你妈个头啊犊!老子摸着你细皮嫩肉的,做下酒菜足矣。自个儿洗洗把自个儿炖了吧,待会叫你们老版端上来,这事就罢了。”
白衣和尚嘻嘻一笑,拍手道:“好主意!老子好久没吃人肉了!”
店小二儿一听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颤声道:“爷爷饶命啊,小的再给你上盘牛肉,您要愿意,小的就是把整只牛送给您都成……”
黑衣汉子牛眼一瞪:“操你奶奶的!老子要你的牛干甚?咱兄弟说话当放屁?说吃你便是吃你,你们老板不敢动手也罢,老子自己来!”言罢明晃晃的刀口便劈将过来。
小二儿抱头正欲放声大哭,便听得脑袋顶一阵劲风吹过,“当啷”一声那砍刀跌到地上。刀背砸到他脚趾头,小二儿痛且高兴,一时间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黑衣大汉哪吃过这等憋屈,抬眼看那好事者坐在一角依旧悠然独酌。他积了满腹的肮脏字句正欲骂出口,却听东方柏轻笑一声。
声音温文尔雅,倒似是二月春风佛面而过。
客栈众人莫不长舒口气,江湖式微,绿林好汉武功反不如三教九流的流氓混账,这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戏码,如今却是难得一见了。
东方柏却勾起嘴角道:“两位好汉,何必自己动手污了衣裳,实不相瞒,这庖丁解牛之术乃在下家传,在下斗胆一句,却不如将这活计交与在下。”
小二儿一听,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将过去。
众人皆是面色大变。
那黑衣大汉却怒气顿消,与那白衣和尚对看一眼,嘿嘿笑了:“好好好,原以为你们中原没人好这口?老子兄弟俩这趟出来许久都没尝鲜了,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白衣和尚一摸光头,跟着笑道:“小兄弟,是哪家人肉包子铺的?嘿嘿,老子杀人功夫就是从漠北的铺子里练出来的!”
东方柏不答,缓步走过来,躬身拾起地上砍刀,对黑衣大汉道:“可否借予在下一用?”
黑衣汉子点头,又忍不住提醒道:“老子最喜欢两只膀子。”
客栈众人不忍见其助纣为虐,却也没人敢吱声,纷纷侧目闭眼。
东方柏掂了掂手上砍刀,刚比划一下,忽一道黑影晃过眼前,却是门口一个叫花子。
那叫花浑身腥臭污秽,一张脸给头发油垢蒙的看不出个模样。只见他扑将过来挡到那小二儿身上,浑身发抖却死抱着小二儿不撒手。
见东方柏停住,他也不抬头,对着东方柏和黑白两个汉子梆梆就是几个响头,然后闷声道:“求大爷们饶小二儿一命,爷们若是想吃肉,就吃俺叫花罢!”
黑衣汉子捂鼻怒骂:“滚你奶奶的臭叫花,肉又酸又臭,老子不稀罕!”
白衣汉子想想,却道:“兄弟,都说叫花鸡是一绝,说不定叫花烤了还香喷喷的。”
“去你娘的香喷喷,要吃你吃,老子才不吃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两人自顾自吵,一旁的东方柏却没有说话,抱胸上下打量叫花一番,才道:“为什么要救他?”
叫花抹抹鼻涕:“小二儿给俺饭吃,俺娘说俺多活一天也是累赘,倒不如死了好。”
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
犹言在耳。
叫花却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了。
东方柏不再说话,轻提起砍刀,指向叫花。
“看好了!”
话音刚落,他一个凌空翻到半空,刀光一寒,却是一片薄薄肉片徐徐落下。
叫花慌张摸索小二身上,却听到黑衣汉子的破口大骂:“操你奶奶的龟孙子!割老子肉!不想活了!”
叫花抬眼望去,只感觉眼前一花,又是一片肉片飘然落地,那白衣和尚也跟着跳脚蹦起:“哎哟!砍你爹作甚!”
眨眼间,东方柏已静静站在叫花面前,长身玉立,一双眸子盯着他。
“你起来,我教你杀人。”他淡淡道。
叫花却摇头:“不要。”
“为什么?”
叫花道:“俺最讨厌的就是杀人的人。”
东方柏轻笑一声:“讨厌就可以不做?”
透过面纱,叫花隐约看到那人形状姣好的眉眼,不由一愣。待到他回神欲辩驳,眼睛却倏然睁大:“背后!”
东方柏依旧笑着,却是一侧身,又是电光石火之间,砍刀穿破风声将那偷袭的黑衣汉子结结实实钉到门板上。黑衣汉子右肩血流如瀑,已然无法挣脱。
白衣和尚眼中精光暴盛,大喝一声提刀劈面砍来,东方柏不慌不忙将叫花提起,轻轻朝后一带,回到角落桌上,回头道:“你来。”
柱子上翩然落下个持剑之人,亭亭玉立,一袭黑衣劲装,正是在楼上静观许久的杨诗诗。
诗诗手中早已捏出微微薄汗,挽一个剑花便向白衣和尚刺去。
叫花在东方柏身边不安分地动起来。
“做什么?”
叫花看着倒在两人旁边的店小二:“恩公,把他救过来成么?”
东方柏支起下巴反问:“我为什么要救他?”
叫花心里焦急,赌气道:“那恩公为什么救俺?”
“不是救你,”东方柏眯眼欣赏杨诗诗和白衣和尚打斗,,慢慢道,“而是捉弄一下那两人。”
刀光剑影晃得叫花眼疼,他揉揉眼睛,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东方柏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不时指点诗诗几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黑衣汉子终于坚持不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白衣和尚心下大急,刀剑故意往地上的店小二身上招呼。诗诗虽有心阻挡,只是百密终有一疏,小二儿身上刀口渐渐多了起来。
叫花坐立难安,扑通一声跪倒,闷声道:“恩公,到底怎样您才肯救小二儿?叫花给您磕头还是给您当牛做马?您且言语一声,叫花绝计不敢说半个不字。”
东方柏品口茶,也不看他,道:“我方才说过,从此以后,我教你杀人,你愿不愿意?”
叫花抬头望东方柏一眼,用破烂袖子抹把鼻涕,才端端正正在他的锦衣华袍前磕一个响头。
“恩公,叫花什么都愿意。”
叫花无喜无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