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十 明昧  250 求不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770  更新时间:14-02-20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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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求不得
    子夜过后,灯火阑珊,却有漫天烟花燃放,爆竹声四下惊起,仿似敲碎冰河冻土的春雷,响遍云崖大地。
    紧接着,锣鼓声一处接着一处,帝都各市坊的戏班早就蓄势待发,只等焰火爆竹为信,新年的第一台贺岁大戏便粉墨登场。
    河边放灯的人流渐渐散入街道两旁的大小戏棚,帝都的习俗,名角首演贺岁庆节,这一场戏是不收分文的。
    苏允把亓珃护在身后,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向来路前行。
    “这边会少人些。”
    亓珃在旁指点,两人转入街角一条巷道。
    耳中果然静了下来。
    子夜时刻,几乎每条街上都有戏班开演,这条横街也不例外,但却并不锣鼓喧天。虽同为贺岁庆节,这几个戏班子依旧檀木轻敲,一众女优男伶咿咿呀呀的仍是上演着雪月风花。
    “好久没看云阳戏了,想不到大过节的这里也有。”
    亓珃停下步子,举目向楼头歌声处眺望。
    “臣陪君上去听戏?”
    苏允望着那仰起的希冀面容,想也未想脱口而道。
    “不急着回宫了?”亓珃语声微嘲,仍是望着楼头并未看他。
    苏允愣一下,脸上微热:“今日君上生日,能尽兴便好。”
    尽兴么?
    也许吧。
    虽知是烟花易逝,空梦一场。
    亓珃举步。
    且再让这梦再做久些,梦醒时便也了无遗憾了。
    二楼雅座,这时分仍多空位。毕竟是双灯佳节,又是一年之始,人们多是喜欢锣鼓喧嚣,鲜有来人听清唱小调。
    亓珃找了临窗的位子坐了,看台上一个清秀小生唱完一曲,台下稀稀落落掌声,又走了不少看客。
    戏班头儿面色尴尬,便命人抬上一个木制小型的戏台,向台下所剩无几的几桌昏昏欲睡的看客团团作个揖道:“双灯佳节,翔云班敬祝各位来年春风得意,心想事成。云阳小调的曲目大多才子佳人缠绵悱恻,与今晚佳节气氛似不太适宜。本班新做了一出傀儡戏,用的是旧调子,戏文却热闹,给各位助兴看个新鲜。”
    他这一番话起到了些作用,有走到楼下的又折返回来。
    锣鼓响起,小戏台上果然出现几个人偶,在细线牵引下翻腾跳跃,是一出热闹的《醉打金枝》。云阳调的慢条斯理也被急促的鼓点催得快马加鞭,调子还是那个调子,味儿却全没了。
    不过,果然是热闹喜庆。
    看客起先看得新鲜,听了几出便也觉得有些不伦不类,相继又走了不少。戏班老板于是再出新招,各桌送美酒一坛。他这戏班才在帝都落脚,怕看的人少兆头不好,想尽办法留客。
    “班主,”有那熟客建议,“还是让郑老板上来唱吧。这傀儡戏热闹是热闹,却不是云阳调了。”
    众客纷纷附议。
    亓珃本是起身要走,听见重唱云阳戏便又坐下来,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
    苏允却不知他今日何来如何耐性,方才一阵乱锣分明已把两道弯眉拧紧,却是忍到这时也未说要走。
    郑老板就是之前清唱的那个秀气后生,重新粉墨登场着了一身女妆,粉衣云袖,站定了,一嗓子亮出来,全场顿时静下来。
    窗外阵阵爆竹烟花声响,楼里却意外安静,只有水磨似的嗓子悠悠柔柔的缠绕人的耳朵。
    亓珃喝了两杯酒,见苏允在看自己,一笑道:“这酒不烈,你也喝吧。”忽然想起什么,将酒坛拨在一边,“还是别了,你刚才醉成那个样子。”
    其实很想问他,怎么就会醉成那个样子?
    那答案可是心中最想要的那个?
    苏允的目光仍是安静恭谨,低了声音道:“君上,你醉了。”
    亓珃嗤的一笑,“才两杯而已。”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绕过苏允的阻挡倒入口中,笑着指了指台上。
    “他在唱什么?”
    苏允心里微微的发疼,没有说话。
    ——戏里,从一而终;
    ——戏外,都是空。
    那伶人曼声轻吐,接着在唱。
    苏允突然也很想喝酒,烈酒,越烈越好。
    ——罗衫薄,秋风凉,看流萤飞散,天涯两茫茫。
    ——都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知人生自古无常。
    ——看天上多少燕分飞,隔天河,牛女难成双。
    酒入喉肠,苏允比亓珃喝得更快更猛。
    “做什么?”亓珃面染红霞,眯眼瞥他,笑问,“到底唱的是什么,怎么灌起闷酒来?”
    明明是他起的头。苏允没说话。他不确定亓珃是否听得懂云阳话,倘若听不懂又怎么会是刚才那副神情?
    ——离别苦,相思长。
    ——若得一念两心同,哪怕万水千山总依傍。
    ——怕是怕。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近在眼,求不得。
    余音袅袅,绕梁不散,一曲云阳名调《求不得》终是落了帷幕。
    苏允饮下第六杯酒,抬眼,亓珃眼望窗外,侧脸在灯烛下莹莹泛光。
    手里一僵,酒水洒出。
    亓珃抬手轻拂面颊,转过来笑得有一丝尴尬。
    “只听懂最后一句,想来是个怨妇悲秋,真是俗套。回宫吧,他们该等急了。”
    说罢匆匆起身。
    最后一句?
    ——近在咫尺,求而不得。
    是这句,让他落泪?
    苏允呆呆望着亓珃匆匆下楼的背影,突觉心口窒闷,有如巨石压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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