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声起,带走了你°  毒女(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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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有五殿四帮三门二会一宫。
    五殿是指轻鸿,灼烈,暮催,艾泉,冥夜。
    四帮是指安旷,蛾空,瑟集,浅控。
    三门是指少林,峨眉,武当。
    二会是指天地,玄黄。
    一宫是指夏淮。
    江湖之上,你可以不知轻鸿殿,却不能不懂安旷帮,你可以不懂安旷帮,却不能不解多鹤门,你可以不解多鹤门,却不能未闻天地会,你可以未闻天地会,却不能不对夏淮宫心生向往。
    夏淮宫只是一个名字。
    没有人知道夏淮宫的创始者是谁,它就像凭空出世一般。
    它门下,位位弟子皆精品。
    有有幸活着从夏淮宫出来的人说,那里是地狱又是天堂,那里的人人都友好和善,有数不尽的珍藏秘籍等你去翻阅,但是在那里生活却如同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般,今天他可能对你笑,明天,却可能因为这一抹笑而对你出杀招。
    在那里,友情,亲情,爱情皆不可碰触,如果碰触了,便有人逼你从一堆五彩斑斓的药丸中选一颗吞下,数万颗中,只有一颗无毒,如果选中了,那你才能脱离夏淮宫,却无人会追杀你。
    夏淮宫没有等级制度之分,却有一个宫主,一个毒女。
    宫主无人知其性别,因为除了毒女没人见过他,也许他是武功深不可测的老人,也许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俊朗少年,总之没人见过他。
    毒女虽被叫做毒女,可是也没人知道她的性别,就连宫主——没人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
    但是听宫里的老人说,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毒女就存在了,数十年没有变过,她极有可能是位将行入土的老太婆。
    ——
    逸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我正靠在椅子上晒太阳,暖黄色的阳光洒在我墨绿色的长发上,很舒服。
    逸离我很远很远,有百米了吧?他总是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的时候,我都注意不到他。
    “那又怎样?”我笑问,语气之中没有半缕的不快。
    “他们说你是老太婆。”逸的声音远远的从背后传来,我继续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太阳下山了,我也享受完了一天的阳光,回头看去,却发现逸还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眼中是我能够读懂的伤。
    以前,是我在逸背后守护着他,现在,换成他遥望着我了吗?
    ——
    搅拌这一锅浅蓝色的液体,那层层的漩涡好像要把我吸入一般。
    那蓝色,比大海最深处的黑暗还要幽深,液面照出了我的模样。
    绿发,青眸,蓝指。
    我就像一个地狱深处的魔鬼,因为毒药日积月累的熏陶而失去了我本来的色彩。
    乌黑的长发因为碧鳞毒而变得墨绿,纯白的眼眸因为翡霞毒而变得青柠,淡粉的手指因为无数种混合毒药而变成了海一般的蔚蓝。
    但我不后悔,从很多很多年前,到很多很多年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
    很多人来到夏淮宫求毒。
    因为夏淮宫的毒,世上无人能解。
    曾经天山老人花了五十年的功夫研究一颗我所制出的最低级的毒药,无疾而终,他却因为受不了毒药所散发的气的侵蚀而丧命。
    从此没人怀疑过我的毒,有修药之人妄想挑战我,不是被我化作毒人,就是被我喂给我的毒物。
    我所居住的地方,十里之内无人择居,仅因他们受不了练毒时所散发出来的微弱的气。
    我很孤独,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我的那枚铃铛。
    铃铛是黑色的,黑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可惜我都忘了他的名字。
    因为时间过得太快太快了,快的我还来不及回忆什么,他的名字便已被我遗忘。
    我也忘了我的名字,听逸说世人叫我毒女,那我便已毒女自称。
    ——
    对着那一锅清澈透明的液体,我在淡淡的欣赏自己。
    绿发,青眸,蓝指。
    还有那苍白的皮肤和皮肤下血管中乌黑的血液等等……
    我身上找不出正常人的颜色。
    我淡淡的回忆以前的的自己,却并发现就连以前的自己都已被我遗忘,那么,我还记得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的生命中,只剩下了毒。
    哦,还有那个陪了我很多很多年的铃铛。
    ——
    今夜夏淮宫闯入了一个人。
    这件事原本和我没有关系。
    但是,他闯入的是我的房间,所以就和我有关系了。
    “你真不幸,也真幸运。”听到了推门而入的脚步声,我淡淡的开口说道,随即低头继续搅拌着我的毒。
    “何以见此?”‘来客’勾唇一笑,是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可惜,对我无效。
    “说你幸运是因为在我这里,可以庇护你一生一世无人追杀打扰,说你不幸是因为你即将被我杀死。”
    “你杀不死我。”‘来客’异常的骄傲,身形一转便绕到了我的背后。
    墨绿色的发丝缠绕上了他的臂膀,“这头发,真美。”
    “别……”碰一字还没说完,便感到背上多了重量。
    叹了口气,把他随意的放在一边,不顾他那乌黑的脸色,继续搅拌着我的毒。
    要知道,我全身,都是毒。
    ——
    逸又来了。
    我略带疑惑的抬起头,今天不是一月一次晒太阳的日子。
    一个月的其他时候,逸一般都不来的。
    “把昨晚闯入的那个人,给我。”逸的声音不再温柔,反而带着刻骨的寒意。
    我依旧轻轻的笑着,说道:“他中了碧鳞毒,现在在内室,运气好的话应该不会被吃。”
    逸不再看我,起身冲入内室,那里,圈养着我的毒物。
    我在他身后微笑着,眼中的悲伤他是看不见的。
    昨晚搬动那个人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他脖子上隐隐的吻痕,联想起近日听到的听到的传闻,便可以推断出他的身份。
    娆,逸目前最是宠爱的男宠。
    叹了口气,我继续搅拌着那一锅毒。
    人心是会变的,唯一不变的,只有我的毒……
    ——
    一个月,两个月,逸再没有过来过,自从他救走了昏迷不醒的娆。
    今日,一个侍女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是宫主有令,让我去一趟。
    我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多愁善感了呢?
    “去。”
    我如此说道。
    于是,在三个月后的今天,我走出了我的院子,上一次走出院子,是在十年前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莲步轻移,一步步的向着记忆里宫主的住宅那里而去。
    莲步所过之处,万物灰寂。
    连人都不能触碰我的肌肤,不敢靠我过近,更何况这些普普通通的花草呢?
    所以,我不喜欢出门走走啊……
    ——
    我到达的时候,逸正在前堂和他人讲话,没有通报,我直直推门而入。
    “来了?”逸微笑着看着我,我回以他一个微笑。
    在他怀里的娆则惧怕的望着我,眼中的傲气恐怕早已磨去,就像是一颗有棱有角的钻石,被硬生生的磨成了一颗朴实无华的鹅卵石。
    快被遗弃了。我看着他,眼底最深处是止不住的惋惜。
    “这位是?”有人开口问道,他眼中的疑惑分外开明。
    “他就是你们要见的毒女。”逸开口,为我做了简单的介绍。
    我颔首,边上带着微笑。
    我的面容雌雄莫辩,我的身材亦是如此,因为毒的熏陶,我可以转变自己的外形与面容。
    所以从逸当上宫主的那一刻起,我便变成了一名男子,面容经我手后也是温文尔雅。
    这样的男子,像是乐师,像是医师,而非……毒女。
    ——
    晃晃悠悠的坐在轿子里,我开始回忆记忆中的那个皇宫。
    是了,我现在就要前往皇宫,因为太后中了一种毒。
    没人知道那毒是不是我炼制的。
    医女和我一同赶去,我去吸毒,她是去以防万一。
    要说医女,我便不由得竖起拇指,那可谓后生有为,她的医术高超,解不开我的毒但却可以缓解,他也无人知晓性别相貌,终日生活在大南山上,与草药为伴。
    和我很像,我笑了笑。
    这是座纯金的轿子,除了正上方一个可开启的口,没有其他的门。
    金最为坚固,排列紧密,不……通毒。
    虽然金重,但是皇宫中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也很聪明。
    跟逸借了我之后又借了八个武功最为高强的人,所以现在他们正用轻功驾着我向皇宫奔去。
    ——
    站在大殿之上,面前的是高贵的皇帝,身边的是想要比过我的医女。
    哦,医女也是男的,我笑着。
    “欢迎二位的大驾光临。”藉,也就是皇帝说道,“事不宜迟,麻烦现在开始吧。”
    “嗯。”随,也就是医女冲藉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在恶狠狠地瞪着我。
    他凶狠,可恶,比起他来我更像医女。
    我不回答,淡淡的笑着跟随藉前往西宫,太后居住之处。
    ——
    第一日上午,是我去看毒,下午,是医女去解毒。
    这并不是与时间赛跑,而是藉以他母亲的姓名来观赏我和医女之间的比拼。
    这对医女是不公平的,但是对我也不公平。
    因为只要是个人就知道,毒女制毒,却不治毒。
    所以在双重的不公平之下,这次比赛竟然也公平了。
    “姜毒。”刚进入宫殿的大门,我便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
    身旁,藉惊讶得看着我。
    “姜毒,以五种相克的姜所制之毒,中者全身燎泡,温度久横不下,解法,雪。”我开口说道,然后挥袖而去。
    这种毒,一看就不是我炼制的,我炼制的九千九百九十八种毒,都记录在册。
    姜毒,过于低劣。
    ——
    但是藉并不忙着救自己的母亲,下午医女也去,花了很长的时候之后,不确定的开口:“这……像是炙毒,中者浑身燎泡,又像是熨毒……体温持续不下,炙毒解法:千年雪莲,枸杞,何首乌……,熨毒解法,冬虫夏草,十年灵芝……”
    藉在一边很失望的开口,“难道你就不认为这是姜毒?”
    “……”医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
    从此世人皆知,毒女,比之医女大大有余。
    对于这句话,我一笑而过,同时也收回了对医女的赞赏。
    这种人的医术,就是一个半调子,合着他解毒,是用不同种相似的毒的解药来解……
    ——
    一个毒女一生只能炼制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也必须炼制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等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炼制完的那一刻,毒女便可以离开夏淮宫,找一个地方安然的度过一生,直到有人破解了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之后,她才会死。
    这是我的老师对我说的,他不是毒女,因为他每制一种毒就有一人能够破解。
    但我是,我已经能够被称为毒女了,因为我所炼制的毒,还没人能够破解半个,就连那个为了破解我毒的天山老人都因毒而去。
    还剩下最后一种毒,我便可以脱离夏淮宫。
    所以这最后一种毒,我所花费的时间格外的长久。
    一个月我炼两种毒,最后一种,我却练了一年。
    然后在即将成品的时候,到皇宫去了。
    所以现在要问我最想念得是什么……是地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
    可惜……
    我叹了口气,看着这阴森黑暗的地牢。
    ——
    我是被藉关起来的。
    毒女最怕的,便是万毒不侵之体,不巧的是,藉正是这样的体制。
    但是万毒不侵之体是要练的,江湖上的毒差不多都能被藉拿到,但是还是有几种他无法取到的毒。
    比如说,我头发中包含的碧磷毒,指甲中蕴藏的尾蚴毒等等。
    他接触毒的手段,我很不认同,那就是用嘴。
    但是不认同归不认同,我还是很淡定的任他作为,实际上我根本动弹不得。
    因为,有两根玉质的倒钩刺穿我的琵琶骨,无法动弹。
    我唯一希望的,便是逸能够跟藉要我回宫。
    ——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我琵琶骨上的刺已经被取了下来。
    现在在专属于我的地牢中,有一口锅,锅里是我的最后一种毒。
    我用手轻轻的搅拌着,还剩下最后两种材料,这毒便可炼制成了。
    “什么材料?”藉好奇的问我。
    夏淮宫于一年前被藉所灭,逸和娆均不知去向,藉带回了我一直日思夜想的最后一种毒。
    “其一,帝王的,心头热血。”我一笑,宛若春满花开。
    藉一愣,随即点头:“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会给你。”
    ——
    我以为我会等待很久很久,但是没想到只等了一天。
    脸色红润无半丝不妥的藉走到我的面前,手执一玉瓶,瓶中所装的是还在翻滚的红色血液。
    刚才,就在我面前,藉将一把匕首刺入了一个老人的心脏。
    “那是我的父皇。”藉向我解释。
    的确,藉的父皇随是退位让贤却也算是帝王,他的心头热血足以充当这一味材料。
    “从今日起,半年不可前来。”
    我警告道。
    因为这最后一种毒,即将炼成。
    我在藉的眼眸中,看到了我略带疯狂和欣喜的表情。
    ——
    地牢中没有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毒女不需进食,藉知道,便也没有打扰我。
    我只是机械的搅拌着毒,时不时的用内力温一下,或者冰一下。
    等到很久很久之后,这能够承载一人的大锅中的液体冒着绿泡的时候,地牢的门突然开了。
    ——
    身前的是逸,身旁的是藉,藉的国家被逸所毁。
    逸和藉国家的将军里外勾结,给予了藉致命一击。
    “落,我来接你回去了。”逸向我伸出手,叫的却是我煞是陌生的名字。
    这个名字,我有四百多年没有听过了。
    腰间的铃铛突然响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因为这一声‘落’,我想起了铃铛的主人。
    铃。
    当年的景象和今天的重叠起来,我不由得泪流满面,脚不受控制的向逸走去,身形在不断地变化。
    可是逸和藉都并没有为此感到震惊。
    终于,修长的男子身体变成了娇小的女子,温文尔雅的面容变得天真顽皮。
    “铃——”
    我哭着喊道,眼角滑落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是了,铃,是我四百年前刻在心底的男子。
    ——
    “你好,落,我叫铃。”
    ……
    “落,你要当毒女吗?那我,便努力去做夏淮宫的宫主……”
    ……
    “落,我当上宫主了,你也要当上毒女啊。”
    ……
    “落,这个铃铛送给你。”
    ……
    “落,我喜欢你。”
    ……
    “落……我不行了……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
    就像是被控制住了心神一般,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逸走去。
    记忆中铃的音容笑貌和面前染血的逸重叠起来,直至在我眼中合成一人。
    “铃……你没死……我等你等了四百年啊!”早已不再是云淡风轻的那抹笑,我的面容不受大脑神经的控制而变得扭曲,直至成为了一张包含怨愤的面孔。
    “你输了,藉。”逸的身上散发着迷人的子岩香气,他向着藉露出一抹温柔的能够包含天地的笑。
    “不,我还没输。”藉仍旧淡淡的开口,“毒女,回过头来,看看我是谁。”
    想要回头,身躯却像一个被束缚了丝线的木偶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毒女……
    落……
    毒女……
    落……
    毒女……
    我顿时感到头一昏,晕了过去。
    ——
    “你醒了。”男子温柔的对我笑着,坐在我的身边为我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我的毒。”我开口,声音是女子的清幽而非男子的醇厚,“铃,我的毒。”
    “在这里呢。”他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侧了侧身子,身后显露出来的便是我煞费苦心炼制的毒。
    我笑了,很温柔很温柔。
    “铃,你该走了,我要炼毒了。”
    逸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夺门而出。
    在他的背后,我笑看他的狼狈不堪。
    子岩香,闻者,可将香气之来源当做心底最深处所藏之人,对其万般服从。
    真是……好大的手笔呢,可惜,这子岩香我曾中过一次,所以即使一开始认错了,被迷了,还是会反应过来的。
    更何况……铃他,从来不会让我炼毒。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就像很久以前在夏淮宫时一样,我悠悠然的搅拌着我的毒,时不时的用内力温一下,冰一下。
    直到那锅中的液体变得透明,如同一潭幽深的水。
    “铃,帮我把毒锅搬到外面好吗?”我在逸来的时候向他请求着意见。
    逸点头,目光所及之处,是满满的温柔。
    “越高越好,最好在高处,还有个更高的台子。”我补充道。
    ——
    我的毒被搬到了至高的悬崖之上,我迎着风,看那墨绿的发丝随风飞扬。
    站在华丽的高台之上,脚下,是澄洁的液体。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毒,”我开口,声音轻柔,似弱柳扶风,“最后一味材,毒之集。”
    集,是汇集的意思,天下万毒所集之处,是毒女的身体发肤。
    逸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疯狂的想想我扑来,我轻挥衣袖,击他于无形。
    “这最后一种毒,将会是天下毒女制毒之本。”看着逸嘴角滑落的血丝,我并未太过在意,只因刚才那一击未尽全力。
    山崖下,隐隐约约看到了藉匆忙赶来的身影,他的身后,跟随着一抹妖娆的红。
    背对着毒,我向后躺去,没有水花溅起。
    那粘稠的油状的毒慢慢溶解我的皮肤,发丝,吞噬着我,无法呼吸,却面带微笑。
    毒女,不可有心,生于毒,死化毒。
    ——……——……——
    其实这篇故事并不能算是完结,但是我还是完结了,留下那一个个未解的谜,铃和落的关系,逸对落的情感,以及藉想要从落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落已经死了,所以这篇故事也就没有了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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