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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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又起生日后的第二天,方君乾确实被吵得头大。
与改元无关——第一天,所有王公大臣该出游的出游、该打猎的打猎,方君乾的御案上少有地没有一本谏书。
有谏书才怪了——人皇上改一个元你吵什么?轮得到你吗?人爱怎么改怎么改……你管的着?
与任命无关——不满张尽崖突然跳出来成了太子少保的大有人在,但没人那么没脑子地为这事在这种时候叫。
——这还是在折子一堆的情况下。
着实让方君乾感动啊……
减轻工作负担,谁不乐意?
而那堆折子……
——万国来朝,不过如此。
谁知道呢,万国来朝,还没贺完,便有属国来犯。
——是属国!属国来犯!
方君乾擦拭着再次从倾宇殿中“轮班”轮出来的黄泉剑,思考着自己才有多久没用兵。
一年?
还是两年?
好像也就半年吧——真正不动兵马。
所以,是朕,太仁慈了么?
黄泉剑发出愉悦的铿锵声。方君乾竟开始怀念那金属碰撞的声音了。
静静地勾起一抹冷笑。
早上,手臂上血流不止——少了一块肉——人肉——的兵卒被领着进来时,手上高举着急报。他身边的传令兵眉头微微挑起,显然对带着这种人直闯大殿感到无奈不满,却又不得不动于其忍耐与坚毅——看那伤口,少说也是伤口迸裂了几次的模样。原本结实的绷带被折腾地不像布样,破烂而又……震撼。
——这领着伤兵的年轻侍卫正是那个报了贾目奇死讯的传令兵,严处。
方君乾的动作一向很快。君主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智慧?
——勇武?
——清廉?
——志高?
——博学?
——明察秋毫?
——心怀天下?
——体恤百姓?
……
不,君主最重要的品质,是识人之明。
再次,是御人之能。
这点,经过了千年的求证、取证与验证,根本不用他方君乾探索或怀疑。
不负职称,可见其责;直言不讳,可见其忠。
如今的严处,被调到倾乾殿干老本行——传令兵。
他原先都是在倾天殿——全天下最体面的地方供职,倒是不知,这种血人入宫的情景,在守着任何其他一宫的老兵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特别是前几年。
所以在方君乾看到他们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没反应——习惯,第二秒,才猛地离席,接过奏折,嘱咐着送走了伤员。
怪不得昨天半夜心中不安得厉害,辗转难眠。
还在想怎么会为国事担忧至此呢——像朕这么自私的人——不料,还真有国事让他足够不爽。
特别是当他看完奏折,宣旨上朝的时候。
——静寂的大殿。谁都没想到沙罗会在这时候进犯。
看那上面说得时间,不就是方君乾生辰次日么?
还亏得今天就能送到京城。
就像一头羊,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匹狼。
还是你看不见的那种。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这还没一见呢,连两闻都没有。
急报,很薄。
冠军大将军、左虎卫大将军、代兵部尚书杨虎请战。
怀化大将军、右虎卫大将军、御史大夫泰岩请战。
右骁卫暂理大将军职将军、忠武将军陈朝云请战。
……
然后,戚无忧悠悠地问了一句:“你们是都不管京城了?”
“京城无须……”
“不管其他地方了?”
“臣请皇上御驾亲征!”一堆出班的,也不知是哪个热血好青年蹦出来了一句。
方君乾翻了个白眼——这时候谁让他御驾亲征、远离京城他就跟谁急!
“你们就那么看重沙罗?还是说——在怀疑大倾的实力?”戚无忧眼睛一眯,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没人接话。
丞相干什么用的?
不就是在这时候用的嘛!
对戚无忧,方君乾还是相当满意的。
但是,下面的朝会,就不让他满意了……
辅国大将军、左骁卫大将军、兵部尚书李生虎病。
镇军大将军、右骁卫大将军、贾目奇猝。
杨虎?“你如今理着全天下的兵马调动,哪里有个事还不得你盯着顶着?想逃?没门!”——方君乾。
泰岩?“你想马革裹尸还不急着这几天。”——戚无忧。
陈朝云?“小陈啊,不是朕打击你——你看看伦淳郡的兵马,是谁的军队——其中有一半是跟过贾目奇的,另一半大多也是在八方城多少待过的——那是天下除京城外各地兵马中最精要的一支之一——整整一百万大军,还没来得及裁军呢,你管的住?好,就算他们看在大局上、看在朕的面子上听你话,你还要尊他们中的一些将军一声师叔,你能严守军法、不顾私情?就算你能,你经验不是他们中最足的——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军功不是他们中最多的,军职不是他们中最高的——要资历你不够资历,要地位你不够地位——你拿什么去统率百万大军?你拿什么去服人?——上面说得你都有、都很多没错,可跟他们那些老将军一比——哪怕万一——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啊你说?再者,沙罗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年,原先与我们又有聊盟与伏沙大漠挡着,平平安安的,大家都不是瞎子——这不是只羊。烤全羊,做梦。你想吃烤全狼可以,但是最好小心点。”——方君乾。
接连三个人被挡了回去,众臣也不敢乱荐人了——
首先的,要有能力。拥有以百万对千万的能力——决断、经验、变通、智谋、果敢。
能力后,是地位。——拥有能统率贾家军等八方老军的地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地位后,是健康状况。
——以上的都满足了,还要看看人能不能走得开——
比如说,有人提议左相出征——直接就被方君乾和戚无忧异口同声地挡了回去。
提议老将出征的没辙了。
提议新秀领兵的无言了。
这中间的插曲还是蛮多的——
在那众多的提议又被否决的名单中,就有张尽崖的名字。
方君乾冷笑。
终于蹦出来了么……名利钱权,到哪里都是一样受重视啊。
“朕知道你们不服——
“自从朕封了尽崖,你们就有人想啊——他一个弹琵琶的,天天抱着把破琴,凭什么就站到这左朝班第一排来?我们拼死拼活,为大倾打拼了一辈子,在这儿混了一辈子,拿着每月几百石的俸禄,才刚挤进朝班呢——他,凭什么啊?
“这种人,不少吧?是不是觉得,朕仗打多了,没理性了?
“——甚至是,太血性了——如此残忍地用一个人把你们的功劳置之不理?
“朕说得,没错吧?”
一群人低着头,隐藏着闪烁的眼光。
张尽崖在听到那“破琴”两字的时候,抱着琵琶的手更用力了些,冷冷地扫了一眼众臣。
“朕给你们这一次机会——论文,谁能论过他,天文也好,地理也罢,文章也可,古今军政得失也行——朕立刻提拔!接连三项把他张尽崖给比下去的,他的位置,给你站;论武——倾天殿够大吧?够气派吧?这里就当是个比武台——想比的,定要尽兴!连胜张尽崖两盘者,拜归德将军!”
想要名禄?想拥荣华?好啊,朕给你们这个机会。
不是不服么?来,朕给你们服的理由。
没人么?方君乾的目光在群臣身上转动,意料之中的静。眼中,极快地掠过失望和讽刺。
“末将愿与少保论武。”陈朝云出班,朝方君乾一揖,“末将不才,亦知少保必有过人之处,不敢不服,然皇上未言缘由,便厚禄相许,又特许少保携乐上殿,其中恩宠之隆,朝云想为诸位同仁讨个理由。还请少保,不吝赐教。”
张尽崖一笑:“皇上从未许过张某什么厚禄。”
方君乾瞥了张尽崖一眼:“是朕厚禄相加罢。”
群臣摇首:既然受了恩还装什么清高!
方君乾淡淡点头允许,看不出嘉许或愤怒:他看中的就是陈朝云的敢做,讨厌的就是陈朝云的多话——以及每做一件事定要找个理由的性格。
什么时候定要让他改掉,这几年越发严重了。再这么发展下去,以后会自欺欺人也说不准。还当什么将军?!
不过,倒是比那些只会傻站着抱怨的人好。不当出头鸟,不代表什么都不出头。
论武,首场,陈朝云胜。接下来两场,却是都输给了张尽崖。
“爽快!少保大人这武功,我陈朝云,服!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少保恕罪——日后如有闲暇,还请少保到寒舍一聚,再战它三百回!”陈朝云大笑,张尽崖收起凌厉,含笑点头应下。
后来,陈朝云评价张尽崖的武功,只用了一个可,一个不可:可防,不可料。
“张少保,下官与您同辈,随口卖弄几句对子,请少保赐下联如何——
“青黄接,将相连,谁人扰鹤眠?”
方卫伊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青黄接,这很明显地是在说我大倾朝廷青黄不接了,鹤——金銮大殿前的金鹤好好的,不是被师兄扰了好梦,是被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人扰的吧?
“玉珍别,天地间,何事惹草怜?”
你不是说我扰鹤眠——不称职扰得皇上无法安眠吗?我便道你的行径,连青青芳草也会见怜!
“少保好文采,请教少保——
“万里山河,拱手忍小儿高位坐!”
张尽崖眼睛转都不转——懒得去看是谁,口上几乎是闷哼出的——
“一道铁骑,俯首虑紫袍权禄夺!”
你言皇上不顾万里山河将这高位在群臣的忍气吞声下给我,我就讽你眼见军情紧急还在此千方百计欲满足一己私欲!
“烟雨中,煮一壶茶,谈银甲死士祸。”
“迷雾里,作半副联,解金銮群臣疑。”
有那么静的一刹——
“丞相,得罪了——轻取琵琶,以曲赋直迫至文班首行上壹列,得名得利。”
这是说张尽崖的地位轻易地便胁迫到了戚无忧这个丞相了呢,名利双收。戚无忧淡定得很——总有那么一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偏偏以为自己什么都料到了。
张尽崖瞟了瞟陈朝云:“将军,还借你名号一用——谨酬烈酒,为青年已坐得武将次席下二座,敬友敬敌!”
陈朝云侧首:“算少保你欠我一杯酒!要最醇的!”
“那是自然。”这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为好友,互相帮衬着——方君乾听着张尽崖的回答,对这种效果满意得很。
张尽崖不满地看着方君乾——我说过我不当的!今天费这么多口水还不是你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