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子无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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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世,朕是天帝。朕,不止是你父亲。”天帝用神力屏蔽住二人的谈话,“你如果真对他们二人上心,便对朕放尊重些!——而且,朕再说一遍——你才是正统,你才是嫡出,倾宇那个**所生——哼哼!”
    看着因为天帝刚刚的一句话和一个动作而纷纷施礼、连腰都不敢直起又不好说“是”或“不是”的众仙,倾世脑子中回响着那句“你如果真对他们二人上心,便对朕放尊重些!”,生生吞下了“倾宇是你亲生儿子”的话。
    她又想起了那个戴着一条红巾、在众仙都跪下时直起腰怒斥天帝的邪魅男子挺拔的身影。
    想着那个身影,最终却依旧不得不向天帝行了一礼。
    “阎罗——?”天帝看着倾世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
    “臣,遵旨!——桃仙殿下的事,微臣立刻着手去办。”
    奈何桥前。
    “殿下……”
    “倾宇殿下——”
    谁在叫我?
    不对啊,倾宇这个称呼,只有他才叫得——谁那么大胆子?
    殿下?我不是殿下啊?
    脑袋好疼……啊……我怎么能说疼呢?我是无双啊,公子无双。
    好像……记起来了什么……
    他不仅是大庆右相,人间的无双公子,更是天界数万年来的桃仙,天帝之子,倾宇殿下。
    “阎罗?”
    “臣,见过桃仙殿下倾宇——”单膝跪地——天界对于神鬼见到倾世与倾宇的礼仪规定。
    “阎罗,我好像睡着了——过了多久?有没有二十年?——人间的二十年?”为何会在死后睡着呢?真是——若是人间的二十年已过,恐怕君乾已经来了此处——奈何桥头。那,他要是看不见我——?他要是看不见我,会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昔日还在人间时,我一个死讯就让他鬓发全白,如今将他扔在冰冷的龙座之上——一扔二十年;二十年后,君乾随我而来,还看不见我的话?
    无懈可击的无双公子肖倾宇没意识到,他自然而然地,将叫习惯了的“方君乾”在心中改成了“君乾”。
    是什么时候改的?——尽管在嘴上,一直叫他方君乾,免得让他自以为占了什么便宜,得寸进尺。
    第一次叫他君乾,是——庆历330年,天下盛传无双公子死讯的时候——他启唇:“君乾,倾宇还活着呢……”
    君乾,真对不起啊——
    抱歉,把你堆在龙椅上,十六年。
    抱歉,没能陪着你看遍世间美景。
    抱歉——肖倾宇对得起天下人,独独——负了你。
    君乾,我们,来生,来生的来生——都,一起看,世间美景好不好?
    不管任何了——
    直到,把天下美景,看遍为止。
    ——不,看遍还不够,要看一遍又一遍,把和你的每一个瞬间,都刻在脑海里才好。
    “阎罗?说啊,有没有二十年?”一袭白衣出尘,双目如星辰般通透——这个男子啊……天潢贵胄,一开口,却问自己——有没有,二十年?
    阎罗敬佩战神,一直关心着人间之事。他清楚,肖倾宇留下《定国五册》,预计方君乾平定四国一统**的时间,正是二十年。
    ——他就那么确信,战神一统天下后,会立刻袖手天下?
    阎罗暗叹,饶是冷血似他,看惯了时间悲欢离合,绝世情爱,生离死别,钻心之痛的他——也不得不被二人所折服。
    “回殿下的话,没到——如今,只过了十六年。”
    才十六年啊?那,还有四年吧?还有四年,肖某,便能回家了。
    ——有方君乾的地方,就是肖倾宇的家。
    那谪仙一般的男子,嘴角忽的绽放出一缕笑。
    那抹温柔,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更来不及挽留。
    那抹恬静,天地寂静,雅得让人不能直视,更不敢直视。
    那抹美艳,风寂云灭,美得让人不忍触碰唯恐破碎,更不能不沉醉于其中。
    这是,天下之公子无双啊!
    也是,天界之桃仙、众仙之殿下!
    阎罗突然觉得很自豪:自己可以接近这个人,可以向他屈膝跪下,可以叫他,殿下。
    “这四年,肖某便在此,等你吧。”
    肖倾宇轻轻地。张口。
    阎罗忽然觉得有点怪,却说不上来。听到“等你”,才忽然想起来正事——
    “殿下……”
    “嗯?”
    “殿下,如今——如今你的姓名,并不在生死薄之上。”
    那不正常么?我原是陪方君乾一起历劫的,本身便不在生死薄之上——若天界桃仙、天帝之子也在生死薄上榜上有名,还像什么话?
    阎罗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却不知道怎么表达,肖倾宇这种只有半点生机、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死亡却偏偏还不算死的人。
    “战神他——凭借己身意志,与天山雪莲子,吊住了殿下的一口气。”阎罗头皮发麻,“所以您——还——不算死。”
    方君乾?
    方君乾,你这个傻瓜。
    阎罗的汗滴了下来——这个人在天界,那是出了名的无情残忍,无人能进其心。连倾世殿下,都不可以。天帝的面子,他都不一定卖。
    是啊,他身为阎罗王,怎么会忘了这点——情,怎么可能在从人间的无双公子心中带到天界的桃仙殿下心中?
    毕竟是两界……
    可看现在着模样——他的桃仙殿下,好像……
    对了,他刚刚,居然笑了!
    竟然笑了!
    冷静如他,平静如他,冷淡如他,平淡如他……
    冷傲如他,孤傲如他,冷血如他,无情如他……
    笑了!
    阎罗忽然记起战神那句让他在阎罗殿中愣神的话:“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碧落黄泉啊!
    那不是,天界和魔界、九霄和九泉、天庭和冥界的代称么?
    那不是,战神的佩剑和桃仙的佩剑之名么?
    ——所有人都没料到,连天帝也没算到——方君乾的历劫,最大的竟是与肖倾宇的情劫!
    ——莫不是,这,在冥冥之中,是早已定好的、连天帝都不可抗拒的天意?
    ——莫不是,他们,早在以碧落和黄泉二剑为佩剑时,就已经定下的倾世姻缘?
    ——莫不是,他们,在人间十七岁的初遇,就已经,注定的结局?
    注定啊!
    注定,肖倾宇是方君乾的人。
    注定,肖倾宇会为方君乾倾覆大庆。
    注定,肖倾宇就是方君乾的全部。
    注定,……
    方君乾……
    他肖倾宇怎么会不知道,天山雪莲子,那是天界千年、人间万年才孕育出的唯一两颗天下圣物啊!
    他,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是何时找到的?
    为何,没跟他说?
    雪莲子要立即用才有效,君乾,你真的,那么……
    不可以说啊。
    说了反而累赘——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君乾,我就是你的全部。
    我就是你的天下。
    因为我,你独看了十六年的战火,独享了十六年的盛世烟花。
    只因为——肖倾宇就是方君乾全部的天下。
    无论如何,肖倾宇,欠你十六年的寂寞。
    白衣公子眉间流转着,外人看不懂的情感。
    情之一字——
    ——是谁欠了谁?
    ——是谁负了谁?
    ——是谁伤了谁?
    ——是谁累了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然后?”肖倾宇回过神,淡淡地问阎罗。
    单膝跪地的阎罗没有丝毫不满,小心翼翼:“战神此举毕竟太过逆天,故而……”
    “哦,你们是,找我回去的?”
    “是。殿下,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你三魂七魄中的一魄。而殿下神力过人,一魄至天庭,便可恢复神力,破开凡尘圣物,使本体归位。”
    “哈哈哈……”肖倾宇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出声,“回去?回哪去?”
    阎罗顿时无言。
    “是,这样做,逆天。可是——不逆天,他还是方君乾么?”想起了他孩子般的任性、独属于他的霸道、肖倾宇适应的、他暖暖的体温,肖倾宇不由得微微一笑。
    “阎罗,这主意,是你向陛下出的吧?陛下的话,可远比你干脆——哪会只召我一魄?你应该看到了我和他在人间的一切——既如此,你还说的出这话?”
    “回殿下的话,微臣——为天界中人,战神可逆天,微臣却不敢逆天。只得如实报于天帝,并献上此计——也算是给战神,一个机会。”主张生死的阎罗王,此时却低下头去,不敢正视无双,分外不安,“还求,殿下不要让微臣为难——多少,回天庭一趟。”
    “你有此心,也算不错。”肖倾宇知道,如果是他的那个父亲,天帝,恐怕直接命人以无上神力,篡改天条,插手人间,将他带回,再训斥一顿。阎罗,毕竟是天庭的人。逆天的事,恐怕也只有他和他,才敢干吧?真不愧是知己啊……“罢,我便随你回一趟。我倒要看看,我肖倾宇要走要留,谁拦得住!”
    天帝么?
    那个所谓的父亲?
    无上权威?
    对不起,不行。
    他肖倾宇的意愿,由不得任何人——方君乾不行,天帝,那就更不行!
    阎罗突然明白那个地方不对了——天帝没有姓!所有无双和天女两位殿下,也都没有姓——而刚刚,桃仙殿下一直是自称肖某的!
    这……这是……违逆啊!
    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位绝情殿下的事,他,哪能涉足呢?哪敢呢?
    “殿下——”肖倾宇正准备离开,去天庭,却被阎罗叫住,“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肖倾宇足下一顿,点头示意。
    “虽然现在,才十六天——我指人间的十六年,可是战神他——”
    肖倾宇心中一跳:“他怎么了?”
    “他……已经平定**了。大倾,已定。”
    肖倾宇喉头不禁动了动。
    恍惚中——
    看见红衣男子,红巾不再,征战四方,策马杀敌,浴血奋战,歃血祭天。
    看见战马奔腾,战场之上,昔日少年,鬓发全白,血流不止,如若不见。
    看见龙座之上,龙袍一袭,意气风发,邪魅一笑,转身之后,对影成双。
    ……
    肖某自己编的书、定的计、算的时,已经把你的能耐算到最大,可谓惊天。二十年,别人不知道,肖某知道啊,知道是有多难、多紧——也算肖某自私一次、任性一回吧,想早点见到你。
    可你……
    ……方君乾,你是以怎么样的透支方式,才让这时间,生生地少了四年?
    方君乾,你个混蛋!
    你知不知道,肖倾宇会心疼。
    你知不知道啊——
    肖倾宇,会心疼啊!
    “而且,”阎罗继续开口,“战神如今在复活——准确说,救活您时,遇到了些麻烦。”
    复活?
    肖倾宇心中,五味杂陈。
    在阎罗告诉他,他还有一口生气时,他也没有希望,方君乾会去复活他。
    他知道,方君乾会想去复活他。
    可想和做,太难了。
    身为天庭之人,他知道,在凡世,要复活一个人,有多困难。
    甚至现在,他自己,也没想出让自己复活的办法。
    就算找到另一颗天山雪莲子,救醒自己,自己身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毒,依然存在——这又怎么办?
    他没有天界的记忆,却……
    这个人啊——
    笨蛋。
    “殿下,你还回来么?救活您,他都遇到麻烦了……”意思很明显。
    “回来。”斩钉截铁。
    肖某,信他。
    信他。
    从来都信。
    “即使复活不了,肖某也要在此相候。”
    君乾,我们说好的。
    碧落黄泉,生死相依。
    你放心,倾宇,一定不再跑了。
    “答应过他的,倾宇,在他身边,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肖倾宇永远都记得——
    当年的刑场上。
    “肖倾宇磨蹭着他的脸颊:“我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当你失去一切,是否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个大雨夜,定国府一夜倾颓,方君乾家破人亡。
    那个大雨夜,种下了方君乾起兵造反的前因,注定了大庆覆灭的后果!
    那个大雨夜,两个男子在刑场中绝望慰藉,相互依靠,相互拥抱。
    恰似——
    寰宇边缘、洪荒尽头,
    仅剩的
    温存环绕。
    “倾宇……你在吗?”
    “我在。”
    “一直都在?”
    “永远都在。”
    他一遍一遍地问。
    他一遍一遍地答。
    “倾宇,你在吗?”
    “我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摘自《倾尽天下乱世繁华》正传)
    “肖某会陪他,看遍世间美景。”
    方君乾……
    君乾……
    阎罗看着远去的背影,心内,狠狠地一叹。
    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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