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君王在,妃血舞红妆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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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戚夫人生的小皇子,前几日被皇上封了赵王。”
睁开眼,吕雉问:“你可探清了虚实?”
“那能有假。”亦玉道。“整个长乐宫的人谁不知道自打戚夫人产下赵王之后都快被皇上宠上天了。”
吕雉心中尤为抽痛,二十岁嫁给刘邦作妇,年过四十才过上人过的日子,陪他厮杀半生得不到丝毫怜爱不说反而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想来倒是,皇宫是一个新人笑旧人哭的地方,谁又能一生享尽荣华呢。
“皇上的子嗣加上刘肥也才三个,如今又得一子,让皇上补偿补偿她也是应当的。”
亦玉的心思吕雉明白,亦玉是吕雉的爹爹从府上带出来的宫人,十几年来陪着吕雉南征北战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于亦玉,吕雉满是歉意。亦玉自幼钟情韩信,却因为身份卑微不能与他厮守终身,铲除韩信时吕雉恰巧利用了亦玉与他之间难以割舍的情分诱他入宫并且加以杀害。吕雉的心是软的,在这件事上她有愧于亦玉,爱一个人何其不易,她却硬生生的将二人阴阳相隔。有多少次,吕雉甚至瞧见了亦玉广袖中的刀子,那刀刃上一闪一闪的光亮映在吕雉的脑中挥之不去。
令吕雉欣慰的是,这么多年来亦玉无时不刻的陪伴依旧忠心耿耿,铲除异性诸侯时的道路何其艰辛,若非亦玉,此刻的天下恐怕就不是大汉的天下了。吕雉从不敢乱想,这般心慈手软的人居然还能担当的起曾经的一切,狼狈入狱的百般煎熬,楚营两年的日夜羞辱,铲除开国将领的悲壮,这一切全凭她这副肩膀扛着。她自是功德圆满,为何如今却日夜不得安稳,心为何又日夜不得安息。
殿外的宫人来报,乐坊的宦官求见。
吕雉宣,仍旧是倚在榻上闭目。
那人进来,伸长了双臂俯身下跪,“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起。”
“谢皇后娘娘。”
吕雉招手示意亦玉退下,她是个明白人,吕雉手刚落她便已经退到了帘外。
吕雉要他坐到她的身旁,起身展了展衣袖,道:“这是皇上早年赏赐的春茶,喝着口齿留香,便叫你也来尝尝。”
他连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又行了一个大礼。
笑在脸上,吕雉的心却在抽痛。那时的吕雉正值风华,眼前的男人说会陪在她的身边,就连她做了皇后执掌后宫,他也说也会一辈子陪着,长路漫漫,二十余载过去,吕雉仍旧是万人之上,而他,却不再是曾经的他。
“乐坊的差事做得如何。”吕雉一边给审食其续水一边问道。
“还算安生,每日晨起吹吹长笛弹弹琴奏,也是个神仙日子。”
饮上一口,吕雉嘴角勾出弧线,“戚夫人的事儿,审大人可知道。”
审食其看吕雉一眼,低头回道:“是。”
“江山方才稳固皇上便封戚夫人的儿子为赵王,年纪轻轻便赏了城池,也未免太儿戏了。”
停了会儿,审食其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可皇后娘娘的儿子虽然年幼却也是大汉的太子了不是吗。”
吕雉眼睛一睁,侧着眼看他。笑,“大人是话里有话啊,本宫。。贵为皇后!那本宫的儿子是太子本就应当。”
“戚夫人贵为皇上宠妃,她的儿子被皇上一时高兴封了赵王也是应当。”
“本宫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了,大人的心思越发的靠拢戚夫人,若说大人与她自始就认识也便罢了,本就是两个不搭边际的人,怎会如此相互包庇呢。”
审食其起身,朝吕雉行了大礼,跪拜在吕雉的面前说道:“奴才知罪。”说罢,起身便出了椒房殿。
吕雉盯着审食其渐渐消失的地方怒火中烧,一把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抹到地上,稀稀落落的瓷器接触到地面发出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椒房殿中久久不肯离去。
亦玉从账后走出,回头望了望坐在榻上的吕雉,提裙上道:“娘娘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审大人本性固执娘娘早就知道的,既是知道,就无须与大人置气。”
“这审食其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这永巷中他不就是依仗着曾陪本宫受过几年皮肉之苦吗!如今他这般荣耀是本宫给的,也别忘了,本宫若想要他永无翻身之日那比捏死个蚂蚁还要容易!”
亦玉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一边回道:“娘娘又是这样,二十多年来哪次娘娘不是说要亲手杀了大人,可到头来呢?到头来还不是处处都让着他。”
吕雉自是心中闷气,如说真的要审食其在这宫中消失也真是狠不下心来。二十年前,楚河汉界之时汉营就已经流传着审食其与她的种种不堪,虽说哪一件都不是真的,可被刘邦这个心眼极小心思极重的人心中那便是天下大事,念其这么多年来为汉朝也出了不少力,刘邦也没拿审食其如何。二十年后审食其被吕雉重用,汉宫又开始流传起审食其与她之间的故事,几度废后风波再起,吕雉濒临为难时,汉宫又传来审食其挥刀自宫的消息。这么多年来,审食其的默默陪伴,吕雉早已习惯了有什么事都与他商议,如今这样的消息传入吕雉的耳中,又让她早已脆弱的心如何受得。
那时,好一句,她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刘盈哭哭啼啼的跑入椒房殿,吕雉正为鲁元做着裙摆上的绣工,鲁元也不小了,这是为她日后出嫁准备的。抬头吕雉见刘盈朝她奔来,无奈笑着轻斥他:“身为一国的太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失仪态成何体统!”
刘盈不顾吕雉斥责,跑到吕雉的面前抓住她的胳膊,道:“母后母后您快去看看啊,父王正训斥姐姐呢!”
吕雉一急,便紧握住罗裙,“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刘盈摇摇头,“只知道是姐姐不小心将赵王撞入池中!”
吕雉心中一急,站起身时踩到裙摆一下子摔到榻下,亦玉急忙过来搀扶,只见吕雉已是额头青紫,扶吕雉起来,亦玉颜色大变:“娘娘的手是怎么了!”
低下头,吕雉看着满手鲜血,双眼湿润焦距模糊,嘴里硬生生道:“快,摆驾长乐宫!”
吕雉一路踉跄着向长乐宫走去,心中万分焦急恨不得此刻赶紧有一双翅膀带她飞过去。赵王是刘邦最宠爱的儿子,如今被鲁元撞入了荷花池若戚夫人不在一旁煽风点火便罢,若是还硬要一口咬住是鲁元有意将赵王推下池子那后果不堪设想。早年间宫中便有流言说鲁元和刘盈并非刘邦亲生骨肉,那时吕雉费了多少心思才将流言扼杀住,如今,若戚夫人还念善便好,若不念善,往事一旦被挑起,鲁元的命非但不保,恐怕到时刘盈的太子之位也难再稳坐。可戚夫人若是善类,刘如意小小年纪怎能被封赵王又赏赐百万城池。
长乐宫外,吕雉还未踏入便已经听到刘邦训斥的声音,站在宫门打了个冷颤,稳了稳步子井然有序的入了长乐宫。
戚夫人正抱着她的赵王坐在殿内哭泣,一边又骂着自己的赵王怎么那么不识抬举居然敢高攀公主殿下的游玩之地,见吕雉入殿嚣张的气焰瞬间沉了下去不敢再说。刘邦气势汹汹的指着鲁元的鼻子骂个不停,上前几步,吕雉远远看见鲁元面上两处巴掌印,心中一紧,让殿外的宦官报了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