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小狗早就跑不见了，还顺走了几样零食。
    黄叙边刷牙边盯着镜子里的熊猫眼。不禁抱怨起自己来，怎么就搞的这么狼狈，昨晚躺在床上，一想到那孩子就躺在自己背后，就没来由的口干舌燥起来。
    耳鼻口里仿佛全部给温润的水汽包围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满满都是男孩身上水水的清新香味。
    就是那股气味，弄的自己大半夜了都还睡不着，想动又怕惊动了身后的人，只能僵着身子硬起头皮睡。
    想到之前几次他来的时候，上好药，自己都会理所当然把他赶走，实在赶不走，最多也就让他睡客厅沙发。
    什么时候就这么好心了，竟然主动让他上床和自己一起睡。
    本来就觉得很难熬了，躺在背后的人还轻轻贴上自己的背，小声问了句：“你很在意我的工作吗？”
    黄叙身体僵的更难受，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热，才想起一星期前自己也是这样躺在床的一侧，空出一半床位，这孩子却莫名其妙的走掉了。
    现在听到他小心翼翼的问话，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耿耿于怀自己上周说的那句话。
    见黄医生没有任何反应，猜想他可能已经睡着了，弯弯把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腰，更紧的贴上他的身体。
    “我是不是很脏？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
    黄叙听男孩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突然一热，竟不受控制的转过身去。
    黑暗中对上男孩惊讶中睁得大大的眼睛，黄叙抚上他的背，轻轻一用力，将他搂进自己怀中。
    “快睡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男孩犹自怔了一会，才轻轻闭上眼，将头枕在黄叙胸口，沉沉睡去。
    倒是黄叙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
    “叮呤呤……”客厅里的座机响起来，打断黄叙的发呆。
    黄叙含着一口泡沫跑出去接起电话，“唔…”泡沫喷出来了。
    “这么晚了还没睡清醒？”电话里的声音刻板的让人心惊，“今天下午下班后来我办公室。”
    “今天不行。”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陈扬旗下男孩们会来定期检查。
    “如果你想把那堆酒吧里出来卖的都带过来，我也不介意——嘟嘟嘟……”男人说完就挂断电话。
    黄叙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牙刷，有些说不出滋味。
    他还是老样子，严厉刻板，不苟言笑，总以自己为中心，认为什么是对的，就能否决其他一切可能。
    但不管他再怎么专制，自己也要坚决迎战，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以待毙了。
    打电话给陈扬把检查换到了第二天，黄叙神经紧绷的度过了一天，下班后，把手头事情基本处理完，才深吸一口气，走进院长办公室。
    “黄院长。”黄叙微微鞠了一躬，神情自然。
    坐在院长椅上的中年男人面上毫无表情，扔出一叠照片在桌上，并不看黄叙，“解释吧。”
    “解释什么？”黄叙明知故问。
    “解释为什么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男人托了托眼睛，这才抬起头盯了黄叙一眼。
    这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经历过半生荣辱的男人眼神像鹰一样，被盯上的猎物似乎只有束手就擒。
    “什么才算不三不四？”黄叙决定反问到底，这种时候如果在他的拷问下老实回答，就是彻底的被俘虏。
    这是和这个男人对抗多年得出的经验。
    “哼，”男人轻蔑一笑，正式抬头迎上黄叙的目光，好似开始正视这个敌人，“出卖身体的人算不算不三不四？”
    黄叙回以一笑，身体挺的更直，眼神中透出讥讽：“那整天出去乱来，放着老婆孩子不管的人，算不算不三不四？”
    “……”
    一丝火光浮现男人双眼，但多年在社会沉浮的经历叫他把一切隐藏很好，瞬间便收拾好情绪，眼底风平浪静。
    “那跟有家室的人鬼混，甚至逼走对方老婆孩子的人，算不算不三不四？”
    就算他再会隐藏，额头上的青筋也让黄叙知道他已经愤怒了，所以决定转移矛头，近一步激怒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人？”男人按下怒火，转移话题。
    “全市不是只有这家医院能做检查。”黄叙一脸从容，故意答非所问，其意思不用猜都知道，如果你黄院长非要我和那些人断绝往来，那我只能换家医院上班了。
    “人家凭什么让你用他们的设备？”男人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融进眼底。
    “我想我虽然不算出类拔萃，但至少各家医院还是愿意收留我的，而且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与黄院长的关系。”言下之意显而易见，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是吗，你以为只要我一句话，还有哪家医院敢要你？”
    面对黄叙的攻势，男人不得不卑鄙一回，这已经是退败的表现了。
    “我相信，总有您遮不到的天，就算您把我逼到在国内混不下去，我的母亲不是还在美国吗，我很乐意过去和她一起生活。”
    这句话就是最后的砝码了，当年男人和母亲离婚的时候，他使尽手段要把自己留在他身边，就是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医院和投资产业无人继承，说到底，他也就这一个儿子。
    想到自己小学3年级，他因为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再次出现而跟母亲提出离婚的时候，自己的童年就已经走到头了。
    母亲最终斗不过他，丢下一切远赴美国。
    自此自己开始封闭所有，不愿接触任何人，谁都不见，谁都不理。
    谁知道4年级转来一个土包子，整天在旁边嘻嘻哈哈，厚着脸皮要跟自己交朋友，再加上母亲在美国也偶有联络，多年下来，倒也试着接受了。
    黄叙走出办公室的最后一刻，男人说了句，“小心引火上身，别以为我会纵容你一辈子。”黄叙一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甩甩头走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院长办公桌下面，一只手一直紧紧捏着，指甲几乎抠进肉里，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紧闭，才失力般松开。
    这孩子，还真的长大了。
    第二天男孩们如约来医院检查，并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黄叙才彻底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黄院长妥协了。
    在给弯弯做检查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乱扭屁股“嗯嗯啊啊”的叫，而是一脸疑惑的扭头望着黄叙：“你为什么不去举报我？你都知道了我未成年。”
    按“乱”的规矩，旗下MB至少要成年，不然被人家发现就成滥用童工，猥亵儿童了，这罪名胆小的陈老板可担待不起。
    “你当时怎么骗过陈扬的？”黄叙一边盯着男孩屁股查看一边反问。
    “有个，有个认识的警察，帮我弄的**。”男孩说得有些不自然，不是为了**的事，而是关于自己的工作。
    眼前的男人虽说没有对自己白眼相向，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但这工作毕竟是见不到光的，谁愿意四处提及自己是出来卖的呢，更何况还是面对这个男人。
    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犯贱，看他每次给自己单独上药不情不愿的样子，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别说他了，就连自个儿也瞧不起，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招惹他。看他明明气的要死又要拼命装好好先生的样子，竟成了入行两年来最大的乐趣。
    心里开始有底气了，有时候被客人弄伤，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不怕呢，我还有他，他能治好我的伤，这是每每躺在男人身下痛不可耐时就会想到的话。
    两年前第一次被客人拉到酒吧厕所胡乱来了一通，又辱又疼，客人把钱扔到身上时，真有一种把钱撕烂的冲动。
    但为了妈妈和弟弟，还有那个赌鬼父亲，还是把钱小心折了又折放进贴近胸口的口袋里，然后在厕所狠狠哭了一顿，骂自己下贱，骂自己活该，再擦干眼泪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笑盈盈的走出去。
    那也是第一次单独跑去找黄叙，明明不需要管，黄叙还是皱了皱眉让他趴下，看到伤处后，听到他倒吸了口气，语气不善的说：“你当这个好玩啊，把自己伤的这么严重！”
    “人家玩儿过火了嘛，黄医生别担心。”脸上无所谓的笑笑。
    没想到这句随口而出的话却把之前一直什么都不在意的黄医生激出火来，“你再把自己搞的这么惨，小心我以后不管你了！”
    话是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对着伤处轻轻吹一口气再上一点药，直到伤口上都覆盖着凉凉的药膏，还在温柔的吹着气，生怕他会疼的样子。
    转过头悄悄看着一脸专注上药的黄叙，初恋的心跳就是在这不经意的瞬间降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