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哀筝一弄湘江曲 第三章﹑疏梅弄影 小筑魂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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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洒在筱晓颊上时,耳边已萦绕着扬琴的乐声,沉静悠远,和着一个低低的女声,清浅悠扬,悦耳不已。
循着声寻过去,却见程钰龙斜斜倚在院内正中的梅树上,闭了眼在阳光下轻轻打着拍子,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说是梅树,只是筱晓见那一树雪梅花开得正荼蘼,却不曾想得此时正值盛夏,荷韵芬芳,而寒梅立于冰雪之中,花开于冬日,二者怎会同时出现?
“你起了。”不知何时,程钰龙已然睁开眼,似是在对筱晓说,又似在问自己。“嗯。这花……”筱晓应了声,便迫不及待问道。
“此梅名为夏韵,是从凌霄国引进来的名品,凌霄国气候终年炎热,梅花不宜生长,唯此花极耐酷暑,主子是极爱梅的人,便不辞辛劳地弄来了一批,水阁气候湿热,正适宜夏韵生长。”扬琴乐声戛然而止,一个女子从茂密的梅林中款款行出,施了一礼含笑道。
筱晓定了定神,方才看见这女子一席白裙,隐于一片雪白的梅花之中,难怪筱晓不曾注意到。筱晓仔细看那女子时,却见她原本清秀姣好的面容上有一块青黑的斑,在黑色的长刘海下隐约显出几分狰狞,心神不由得一颤。
“奴婢白允儿,见过尹姑娘。”那女子察觉出筱晓的惊惧,略略点头柔声道。
筱晓怔了怔,方才明白那女子的用意,回道:“允儿姑娘多礼了,人与人本无贵贱之分,‘奴婢’二字还是省去罢。”
“是。”筱晓望向她那双潋滟如水的琉璃眸子里,竟无半分不悦与失落,突然有些憎恨自己伤害了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筱晓知道,女子总是爱美的。自己的表现,无疑是赤裸裸地揭开了她的伤疤,她竟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中顿增了几分愧疚之感。
“你们倒说得欢,把我晾在一旁也不理会。”程钰龙在一旁适时地插了一句话,为筱晓解了围,筱晓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却不予理会,转而向那女子道:“允儿你下去准备早膳吧,记得备下百合莲子粥。”
“是。”女子只是浅浅应了一句,微微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只余两人面对一院梅花。
筱晓浅笑不语,低头若有所思。
这个女子,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许久。
“程钰龙。”“嗯。”“我们——算是朋友吧。”“或许吧。”“嗯?”“是。”
愿这份友谊地久天长。
恍然中似是被勾起了什记忆,筱晓微眯了眼,心说无论未来如何,我定不负此刻安逸。
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那是中学时代的往事。
筱晓自幼父母离异,寄居在母亲好友的家中。那阿姨名为董倩,温和娴淑,待筱晓极好,几乎视为己出。董阿姨有一子叫做李浩然,与筱晓青梅竹马,关系很是友好,又年岁相仿,因此自小学到高中都一直同班,后来却被班主任误认为是早恋,一向温和的董阿姨得知此事后并不相信,屡屡解释后班主任仍不依不饶,董阿姨也只好不置可否,谁知班主任竟告诉了筱晓父母,尹云峰盛怒之下逼陆雅与董倩绝交,将筱晓从董倩家中带走,生生逼迫筱晓和李浩然断了往来。
筱晓却不曾想到,同昔日笑容温和的“浩然哥哥”这一别,竟是一生。
李浩然极爱荼蘼,他曾对筱晓说过,荼蘼是一种淡白色的小花,有香气,虽不引人注目,却有一种自在自得的美丽。一字一句,筱晓都用心记下。
临别时,李浩然赠给筱晓一张桃花笺,上面是一行隽隽小字: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他尹云峰从不曾知晓,这份青梅竹马的友情于筱晓是何等重要。
从那以后,筱晓变得极害怕失去。
因为太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望着程钰龙干净闲适的侧脸,筱晓突然就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程钰龙,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吧,作为朋友,倒是值得一交的。
无论是李浩然或是程钰龙,筱晓都不愿失去。
“对了,昨日你在船上睡着了不曾发觉,从水阁过去不远便起了大风,我担心出事,便回了水阁,本想今日差人送你回去,又想水阁是个有趣之地,你或许喜欢,也可逗留几日,你意下如何?”程钰龙突然出言,将筱晓的思绪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