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马俊就消沉了，你想啊，楠永贵那可是他最好的兄弟，他连最好的兄弟都削，等着吧，还有他的好。
    我一边嗑瓜子，一边得意的笑，这下可好啦，看你还神气啥，你现在跟我一样都是颗臭狗屎，没人睬的可怜虫！
    但一想到他为了护我打了楠永贵，我心里头又热乎乎的，就抓了把瓜子递给他。
    “马俊，傻愣着干啥，嗑瓜子。”
    马俊盯了了我一眼，没接。
    “你这是干啥，怪我啊，我可没叫你削楠永贵吧，再说啦，是你那兄弟先犯浑的，可怨不着我。”说着我又在火炕上翘起了二郎腿不再理他。
    摆啥架子，我可是你哥，想骑我头上拉屎撒尿，还是等下辈子早生几年吧。
    磕了会瓜子，荡了会腿，屋里还是一片死寂。娘的，这个马俊不是跟我杠上了吧，大过年的我可不想一人出去放炮仗。
    我一个骨碌爬起来，扯着马俊膀子就往外面风雪里拽。
    “哥，你干啥？！”他皱着鼻子，看上去有点生气。
    “走，马俊，哥给你买小鞭去。”我陪着笑。
    “真的？！”
    看我一脸认真，他赶忙跳起来，依着我。
    真是个小孩，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立马就好啦。
    推开门，俺俩人迎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相互搀扶着往小卖店走。一路上马俊话又多了。
    “哥，你看我的脚都快赶上你的了！”
    马俊从后面搂着我的腰，脚掌一步步陷在我的脚印里，就像小时候。我低下头瞅，可不是，那双鞋是奶奶刚给他纳的，尺码就比我小一号。
    哎，马俊真的长大啦，瞧他长得比我好看，个头早晚也会超过我，要是他比我有出息，又娶了房好媳妇，还会听我的话吗？
    我不禁有些伤感，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我让他干啥就干啥，他就喜欢和我在一块，天天地黏着我，有次在外边玩，奶奶想抱他他都不肯，直往我怀里钻，好像也是这么个飘雪的冬日。
    想到这里，我鼻子酸酸的，抄起他放在我腰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了我的棉衣襟里。
    我衣襟里很暖，他嘶嘶的叹着，都舍不得拿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说道：“哥，你不冷啊？”
    “油头鬼，得了便宜卖乖。”
    我嘴里骂着他，却把他的手拽的更紧了，他就惦着脚尖拿下巴颏磕在我的脖颈上，哈气热烘烘喷在我耳朵上，痒痒的，搔的我心里也痒痒的，我突然觉得马俊还是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婴孩，每日里，我都背着他满山满水的跑，那段日子多快活啊，没有陈明虎，也没有楠大勇，更没有楠永贵。
    想到楠永贵我又不自在啦，这小子一出现，马俊就像开了窍，不再那么听我使唤了，放下学也不爱跟我一起啦，都是陪着楠永贵满世界的疯。
    走了三里地，小卖部终于现形了，我俩怪叫着一脚踹飞门口的积雪，冲了进去。
    “老板，给我两个小鞭，一盒火柴，一根蜡。”我神气活现的嚷着。
    “哟，念铭啊，待会点炮仗可得小心点，点着了就丢出去，可别闷在手里。”老板从里屋掀了帘子走过来。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你当念铭是三岁小孩啊，赶紧把鞭给他，进来把鸡杀了。”王婶大声吆喝。
    我丢了一大把一分的毛钱，拿了东西，趁着老板还在点钱，拽着马俊就走，心想要是钱不够你可别追出来，还是改日管俺爹要去吧。
    走出半里地，俺俩就蹲在雪地上，把小鞭拆的一颗颗的散在铺好的破布上，这么一窜才40来个，那么点点，一窜点了也就那么噼里啪啦的一阵，放屁的功夫就完了，哪够意思，还不如这么拆了，想丢哪丢哪，哪丢哪响，多风光。
    哟嗨，这不就是个机会嘛。
    我瞅着老远走过来的周小燕，穿了件红色的大棉褂，很是喜庆。咋地，来会你的情郎啊，毛都没长齐呢，以为你是你娘啊，闪一边去吧。
    我点了颗炮仗出其不意的丢了过去，正中周小燕的那双新鞋。
    随着‘嘭’的一声，周小燕哇的就哭了！马俊一看傻眼了，赶紧凑上去，我一把就拽住他，骂了句：“什么玩意！”
    周小燕扭头就跑了，马俊不干啦，嚷道：“哥，你这是干啥，欺负人家小姑娘。”
    “她还小姑娘，她跟她娘一样骚！”我把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好歹把他唬住了。
    他可不知道，那小妞她娘干了啥，我白他一眼横道：“到底还玩不玩了，你要不想玩，一边呆着去，我自己放。”
    “哎，哥，你别凶我，我玩。”他俯身拾起布上的炮仗揣进了兜里。
    俺俩就一路疯跑，逮着谁不顺眼就丢个炸弹，看他还得瑟啥。丢着丢着竟丢到了楠永贵跟前，楠永贵就黑着脸狠狠的瞪着我们，也不捂耳朵。
    马俊的脸立刻耷拉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叹口气，嗨，这马俊娘们心思，这么细，还是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摆平吧。
    我不知羞耻的笑了下冲他嚷道：“哟，这不是永贵嘛，来啊，来一起放炮仗玩。”
    我见他一脸不可意思的瞪着我，就上前死搂住他的膀子往马俊身边拽。
    “干啥，你干啥呀？！”他有些恼怒，我心想，小样，就你这小身板，差马俊半头呢，还想跟我咋呼，治不死你。
    我手下用劲，把他扳倒马俊脸前，冲马俊使眼色，马俊会意立刻抱住他说道：“好兄弟啦，别生我气啦，那天我被气晕了，都不知道自己干了啥，打了你我也很不好受，要不你再打回来。”
    说罢，作势就拉楠永贵的手，谁知楠永贵那怂玩意哇的一声就哭了，抱着马俊，边抹眼泪边嚎：“你是咋想的，你咋能打俺呢？！以前陈明虎要打你，哪次不是俺叫俺哥替你拦着，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对俺啦。”
    我看着他那熊样，心里直恶心，心想你啥玩意，又不是你替马俊挡的，洋模啥。
    他俩搂着半天才松开，等到楠永贵从我兜里摸炮仗时，我使劲压着火，真讨厌。
    透着漫天白茫茫的蜘蛛网，我看到马俊快活的像只小羚羊，心里又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