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大刀阔斧的砍着荆棘，一路劈到年关。
    三叔正窝在棚子里宰猪，那头猪嚎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听的我都于心不忍，盘腿坐在火炕上喝水，拿杯子的手都一颤颤的。
    马俊就站在一旁拿手巾抹脸，扭过头来，甩甩毛刺上沾的水珠说道：“哥，你抖啥？”
    “关你屁事，该干嘛干嘛去！”我横他，这臭小子最近不知背着我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个子窜的厉害，都能和我平视了，我可得看紧他，要真是被他超了，就成笑柄了。
    “哥，我约了楠永贵他们打冰噶，你真不去吗？”
    “我去干啥，一帮小屁孩，我跟你们玩不到一起去。”我口是心非，其实是楠永贵他们不睬我。
    “也不是啦，楠永贵他哥也去，还有陈明虎他们。”
    我一听火了，娘的，明知道陈明虎天天地截我道，还让我送上门让他们欺负不成。
    “滚，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这小子啥时候跟陈明虎那帮无赖混一块了？转念一想，要是通过马俊跟他们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陈明虎不但不会欺负我，还能给我撑腰，那多风光，想着我又一口答应了下来。
    马俊先是一愣，也没说啥，俺俩就拿好装备，踩着冰雪刺溜刺溜的一路划着去了大河。
    大河冻得很深，像小龙女练功用的寒玉床。
    寒意扑面而来，嘶嘶的像藏着暗器，刺得脸蛋生疼，我把脖子缩进棉衣领，马俊却梗着脖子迎着风霜，像个不畏强暴的战士。
    有时我都想是不是她妈的田太好，把我爹那样的孬种都能孕育成这样，心里啧啧称奇。
    那边冰面上一簇簇的人，离我们最近的那簇是以楠永贵他哥楠大勇为首的一帮人，较远些是以陈明虎为首的一伙，再远些就是些别家的小孩。
    陈明虎看到我来了，抽冰噶的手停下了，直起腰来，脸上带了几分不悦。
    “干，马俊，我不是说过不带你哥玩吗？你哥他娘的就是个软柿子，一捏一包水，敕的满处都是，要是把冰噶冻住咋整？”
    他话音一落，一伙人便嚯嚯的笑了，笑得我血直往头上涌，娘的，一群废物，早晚有一天我要‘干挺’你们，看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马俊倒是小，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笑，看着他那怂样，我心里直犯嘀咕，这家伙怎么就入了陈明虎的法眼？
    楠永贵和马俊关系好，好得都要穿一条裤子了。他怯怯的拉拉楠大勇的棉衣袖，楠大勇便跟打鸡血似的支着脖子叫道：“陈明虎，你这是做啥？小俊带来的人，不管是谁都是咱朋友，赶快玩冰噶吧，我都迫不及待想赢你了。”
    “哼！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啊？”陈明虎被他最后一句激起了玩性，也不再理睬我。
    马俊和我也亮出家伙扎堆围了个圈。
    先是两个刺头比。
    陈明虎和楠大勇各占一个营，两人同时把冰噶摆在冰上，冰噶底端卯着图钉，重心不稳的歪在一边。
    陈明虎大我两岁，个字不高，精瘦，却是个打架的好手。满脸戾气，眼睛似鹰，他的冰噶上挂了两个哨子，等会转起来呜呜的叫嚣着，肯定倍有范。
    楠大勇人如其名，看着挺勇猛的，与陈明虎同岁，生的那叫个虎背熊腰，标准的北方大汉。坏就坏在一副憨坏样，光秃秃的青头更添了份愣头青的标签，谁看谁都叹句‘坏了，一看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二愣子，膘澈澈的’。
    瞧他那得瑟样，雕的不咋样的冰噶上愣是图的乱起八糟的，花花柳梢的，还弄了点七七八八的彩线挂在槽上，一扭起来彩线飞舞，小姑娘才爱那口，我不禁白了他一眼，真是个二愣子。
    两人抽出槽上的线时，杀气腾腾的互瞅了一眼，像宣战似的，看得人热血沸腾。
    线一被抽，两只冰噶就呼呼地转了起来。
    冰噶启动后，两人甩出别在腰间的鞭子，互比着卯足了劲在空气中嚯嚯的挥舞，神气的像个威武的将军。
    两伙人都围做一圈，吱哇乱叫，各自的拥护者开始互相谩骂，互相拆台，喝倒彩，我也被感染了，吱哇怪叫着，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叫了什么。
    陈明虎抽冰噶时，却没了那股狠劲，而是借着巧劲，那小木桩似的玩意就霍霍生风的兜转了起来，整个大河的天空里都充斥着呜呜的哨子声，很是威风。
    楠大勇却鼓足了劲，挥着牛皮鞭无比勇猛的抽着冰噶，冰噶转的很欢却不大稳，彩线兜转起来，像女孩子漂亮花哨的彩裙，也像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飘荡在素色的世界里。
    这个楠大勇，呸，孬种一个，输定了！在这地是个人都会打冰噶，谁不知道冰噶转起来就是比谁噶的时间长，你把力气都花在假把式上，待会力气早早耗尽，你不输谁输！
    我怪笑一声，回头瞅了眼马俊，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成想他却一脸平和的站在我边上，没出声，白净的小脸愈发显得文质彬彬，淡然的神色里透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稳重。我一下没了兴致，装什么文化人，真假！扭头叫得更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