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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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丰,仙史中有记载:“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世界混沌一体。当天地相距万丈,尘埃落定,万物初始,天帝遣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镇守东、西、南、北共四方。是时,西方天山练成一贪狼,通体雪白如玉,四肢粗壮,狼毫长而蓬松,聚天地之精华为几所用,睥睨一方。可谓妖兽之王,自命神丰。竟挑衅白虎,与之一战,势均力敌,两败俱伤。后神丰逃回山中不复见。
伤道者的妖竟是神丰,这着实让灯草吃了一惊。
神丰能与白虎打成平手,自是不可小觑。再者,神丰虽说是妖,实则与神无异。修炼这千万万年,蚂蚁也能修成仙了。只是他与白虎一战驻下大错,使他失去了成为仙官的资格。可这妖从那场战之后未曾现身,这突然从一个小道士口中听说他出现还缠上了他?上古妖神怎么会和凡界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道士计较?
灯草心生怀疑,可眼前的小道士若没有真的遇见神丰,又怎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探过他气息,确实是凡人,浮生身上没有戾气他也不会武。他说的神丰,说不准只是名字碰巧相同。
再追问,道者只紧抿嘴不答。灯草只好作罢。
春天的夜晚异常安静,甚至无一丝风声。只有还算明亮的月亮高高挂在树梢。偶尔屋外一两只野猫打着哈欠般发出一声低呜,继续春困去了。
云宅可谓人满为患。云舒和灯草睡主卧,道者睡客房,清韵只得和云天挤一屋。
顺手合上了门,灯草走到那青衫人的身后环上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伸手握着他散落的鬓发在鼻前细细地嗅。
云舒没作搭理,任灯草在身后贴着,就当做是椅背。
烛光在墙上映着俩紧靠的身躯。其中的一人时不时翻着书页,另一人则一动没动。是影子里看不出他的神态他的眼。
再过一会儿,不老实的爪子就开始在云舒身上徘徊了。云舒无奈于被人扰得再无法看书,只得合上书卷放在桌上。
「病人就该好好休息。」灯草收了收手臂把人圈得更紧,怀里的人放松了靠在他的胸前,灯草低头轻轻咬着他的耳朵喃喃。
「只怕你想做的事情会让病人更累。」
灯草闻言一愣「你知道?」
「我不过一介凡人,怎会不知道凡俗之事。」淡淡的语气,黑发遮住了说话人的表情。「你能忍这么些日子还真难为你了。」
「那你给不给……」灯草心一动,伸手就要扯开他的腰巾。
云舒一侧身,跨出了他的臂膀「病人就该好好休息。」回过脸来,依旧淡淡的眉宇竟含着笑意。刹那间灿若星辰。
扇子啪一声从袖袋里掉落,灯草晃神,未曾发现。
自从道者答应住下,云天就成了他的小尾巴。
道者如想像中那样,温和安静。多数时间,道者还是卧床上静养。翻翻向云舒借来的有关于稀有花草药材的书,闲来无聊云天就陪他聊天。金子时不时飞进来找云天闹腾,道者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知道道者对金子好奇,云天就给他滔滔不绝的列举关于金子的事迹。其实金子也就是特别通人性,还能做小跑腿。更多的时候金子喜欢跑到街上在别人家铺子里偷一两嘴。金子才不是什么好鸟!
金子不满地用细爪子紧紧掐住云天的肩头,云天吃痛叫了一声。
道者看着一人一鸟,觉得好笑。
道者休息的时候云天也不走,抱着三字经掩着大半张脸偷偷看熟睡的人。
依旧是怎么看怎么平凡的脸。
陪云舒逛后院的灯草路过恰巧看到这一幕,嬉笑着拿扇子一指,道「没想到这小鬼也是个色胚。」
声音半大不小,传进了屋内人的耳中。云天烧红了脸。幸好背后的人瞧不见,眼前的人正睡着。
一朵,两朵,三朵……
灯草悠闲地摆弄着清韵刚摘回来的银花,眼神时不时瞥向云宅的大门。可惜除了门木上脱落得零零散散的朱漆外再看不到什么其他的。大概只有清韵知道,他在等神丰。
三日了。
灯草把银花往杯里一扔,花骨朵软软地打在水上。
「叩叩叩」门几乎是在同时响的。
抬眼看去,推开门的是一圆头圆脑的少年,身着土黄色衫。只见他额上豆大的汗珠子滑落至他浑圆的下巴,收不回去的肚腩把衣服撑的圆润。少年扶着门框还没喘上这口气,就张口急道「云公子在吗?」
「在里屋呢。」灯草吹吹茶杯里的野菊,视线跟着小胖子跑去了院子,直到看不见了,隐在银发中的耳便竖起听。
小胖子着急的脚步声,吱呀吱呀地踩在木板上。估计是走进了云舒的房间。
「云公子!云公子……啊!……没想到你还在就寝,对不起我……」
「不碍事。」略微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布料轻微摩擦声。
「云公子,我家主子又吃不下饭了,还咳血又……」
「嗯,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跟你上府里去。」
那小胖子估计到门外等云舒更衣了。
「诶,灯草怎么……」
灯草眯着眼细细听着,笑得甚是得意,仿佛看见云舒对着铜镜惊讶又无奈地轻抚近锁骨的地方。正是某人昨晚的杰作。
哼,吃不到咬一口解解馋。
等野菊碰着了杯底,就见云舒换了一身云白衫,领子比常日的高,跟着小胖子匆匆走来。
「今晚不用等我了。」云舒向灯草嘱咐一声,又匆匆离去。
灯草点点头看着一黄一白远去的身影,刚出门就拐不见了。又是只剩下灯草的前堂,银衫的人提了眉,后院的鸟儿叽叽喳喳吵个没停,不曾看到这幕。
突然几声尖利的鸟鸣,一角道士服便出现在后院的门后。小道士还真瘦出两袖清风来。灯草放下茶杯站起身。
道者还没开口说话,身后的小尾巴抢着开口了。
「灯草哥,柳镇有魔怪!」
「哦?魔怪?」灯草好奇道。
道者看了看云天,对灯草点点头「我并没有能感应的能力。方才见猫尾闪烁,才知道附近有魔。」
探进袖袋,道者握着一指透明的瓶子,里头躺着一小截毛绒绒的黑东西。灯草摸摸下巴凑近看,估计是一截猫尾。
这道士运气不错,还碰到过猫精。还是只黑的。
据说九尾猫精的尾巴确实能感应肮脏之气。那小截黑黑的绒毛正泛着微弱的荧光。
「哎!」灯草突然作轻松状一拍云天屁股「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说着就把云天往院子里推,顺带关上了门。全当云天不满的嚷嚷是乌鸦叫。
待外头的云天没了声响,估计自个儿玩去了。灯草又重新端详那猫尾。
猫尾的光很淡,镇子里的瘴气连灯草都未发觉。这魔兴许是只没啥道行的小喽罗,根本不用出手过些日子就会被旁近的大妖怪吞了。
灯草皱紧眉,两横银眉成一条银线,边支起下巴想。
还有一种可能。那魔有几百年修为,已是能遮隐去魔气。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可不好办了。灯草在柳镇的这些日子,并未听闻这小乡镇曾有大异动,深藏于镇中安安静静这么些年真不容易。
魔若是在一处久居,当地必有物为他所求。
「……是神丰么?」温润的声音有些不稳。
「不是。」灯草摇摇头,「神丰应该无魔障之气。况他若要来,怕是整座城池的鱼没沉底,林中的鸟皆远徙。不可能这般平静。」
道者嗯了声,像是松了一口气,瓶子在快要被握碎的时候终于得到解放。
一举一动,悉入灯草眼里。
话语之间,猫尾悄然暗了。
道者紧盯着瓶子,无奈之余重重叹了一口气。「怪我修为尚浅,妖魔非吾辈能降服……若有动乱,得劳烦仙人亲自动手了。」
「道长不必自责,在这儿自是云家的客人,怎么有让客人操劳的理。」灯草转眼又挂上了常日那般神态,眉弯眼笑,自在逍遥。
次日清晨,云天打着哈欠往厨房里走,不料遇上了个鬼!揉揉眼再看,哪里是鬼,分明是灯草。
银衫在还未亮透的光下恍如透明而惨淡。那人兀然地站在灶前不知所措。常日里耀若星辰的眼此时黯淡得不可思议。昨晚上剩下的萝卜干和馒头静静地躺在碗里,仿佛这画面已经静止千年时。仙人不可一世的背影似乎有点跨。
「灯草哥,早!」云天还迷糊着,拖着步子在墙角取了些柴。
灯草没答映,竟自出了厨房。
云天挠挠脑袋,没太在意。
待太阳上了树梢,地面起温时,云天端出新蒸的包子叫唤大伙儿来,才发现云舒彻夜未归,于是云舒就屁癫屁癫前去唤道者用膳。寻了许久却发现道者也寻不见了,连衣服包裹也瞧不着影儿。
云天跑累了坐在桌旁喘着气歇息,瞥见竹节杯下压着小小的纸条。展开就能看到一行清秀的字。
一一「打扰数日,恩情无以回报。有缘人必再相逢。」
道士就是道士啊,哪儿都落不住根,这会儿又踏上前程云游四方,以求得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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