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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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心迹
绯红的霞光布满鱼肚白的天际,稀疏的阳光穿透几片薄雾,带着一抹悲壮的色彩,底比斯迎接到了军队出征的日子。
和代表战争女神的姆特祭司一起,站在三米高的摆满了圣甲虫和公羊头的圆形祭台上,身穿一套洁白亚麻长裙的小莜从容的扫了一眼整齐划一的战车兵、骑兵和阿努比斯步兵军团,不由得心生胆寒。这三大军团中,数头戴虎狼型头盔,身穿黑色褶裙,一手握泛着白光的半月刀,一手持着顶部锐利的标枪的阿努比斯军团最具威慑力。从他们的装备和气势可以看出,他们平时的训练应该最为严格,乍一看去,威风凌冽,犹如死神降临般令人畏惧。
瞪着一双小鹿眼,掠过图特摩斯最得力的两位将军斯图雅和亚姆纳奇,以及他们麾下的几位军官后,小莜情不自禁的将视线放在了队伍最前方的图特摩斯身上。
他身穿铠甲,披着一套镶了金边的白色披风,头戴彰显王室身份的纯金优拉阿斯。在一列士兵的跟随下,如神邸般的他乘着纯金打造的战车来到军团最前面,等待吉时来临,以号令全军。黄金般耀眼的光芒倾泻在偌大的广场上,笔直的立挺在点将台上,他散发着属于王室的威严和军人的刚毅气息。
被这神抵般的气场征服,小莜一时心生涟漪。
一会儿,她跟姆特一起,将神庙里的小祭司们在清晨收取的露水,也就是圣水,附着特定的咒语撒在即将血洒战场的将士们身上,祈福仪式就算结束。她和他,也将永别。想到此,小莜突然莫名的哀伤起来,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纪后,真的不会为当日的所作所为后悔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时间缓缓流过,陷入这种纠结的情绪没多大一会儿,宫廷礼官便宣布吉时已到。
背对着整装待发的三大军团,小莜整理好心情,学着姆特的样子,微闭双目,匍匐着跪在一盆焚着香火的金色神龛前、阿蒙神像下。出于好奇,小莜微睁双眸,偷偷观摩这些早已失传的祭祀仪式,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祭司。
只见身边的姆特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又高举双臂,一边晃动着两只手,一边又夸张的扑向焚着香火的神龛前,向供奉着的阿蒙神像行跪拜大礼。如此复始三次,谨记姆特教诲,小莜又闭上双眼,和姆特一同起身。然后,睁开眼接过小祭司们递来的绘着彩色飞鹰图案的陶罐,与姆特并肩走下三米高的祭台,来到图特摩斯跟前。
再次碰上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小莜不自觉的移了移视线,心脏跳的厉害。旁边的姆特则面无表情,气定神闲的用带着绿叶的橄榄枝沾了一些陶罐里的水,一边念着“阿蒙神会保佑殿下凯旋归来!”,一边优雅的将橄榄枝上的水洒到图特摩斯身上,仪式完毕。
由于出征的仪式只是国家对军队的祝福,在真正开战时,军团的统帅也会安排专门的祭司给将士们颂祝福词和洒圣水,以祈求埃及诸神的庇佑。所以小莜现在的任务,已经算完成了。
即将出征的兵士们不时的窃窃私语,乘着战车面对阿蒙神像的图特摩斯猛然转身,一脸肃穆的检阅浩浩荡荡、蠢蠢欲动的三大军团,并微抬手臂示意全军安静。
刹那间,大地悄然无声,图特摩斯扫视众将,表情肃穆,“埃及疆土绝不容他国染指,你们是一流的将士,人民的希望,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本殿下不仅要带领你们杀了那些叛徒,还要用他们的血液染指你们的武器,因为胜利属于你们。”岂料,他的话还未说完,三大军团的士气已锐不可当,浑厚有力的在广场上高呼“埃及万岁!殿下万岁……”。
微风抚过脸颊,艳阳悬挂碧空。清爽的气温和势如破竹的军团气势,让小莜觉得此刻的场面,壮观的有种可预见的惨烈美。
随后,图特摩斯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三大军团在宏伟宽阔的阿蒙神庙广场上涌动,气势高昂的向城外走去。
已退至高台上的小莜看着潮水般离去的军队,一股碎裂般的疼痛从心脏的地方传来,一直很平静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已随着涌动的大军,迷茫的飘荡在底比斯的上空。
回去与否,好像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宽阔的广场上,参加送行的祭司们陆续离去,情绪瞬间跌至谷底的小莜让小祭司向萨伦尼请了个假,便失魂落魄的回到赫拉的府邸。
她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
午间的阳光分外刺目,静静的坐在案几旁边的木椅上,小莜思绪低落。终究,萌生的心动抵不过回家的念头,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单方面的沉沦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觉的发了一个中午的呆,饥肠咕噜时,宫里传来消息,说赫雀瑟要召见她。
在朵哈的服侍下,小莜简单打扮一番便强打着精神,随传唤的侍卫前往宫中,到了一个地处隐蔽,但也恢弘的别院。
看这院子的规模,想必住着的人,身份也绝非一般。
这是一座外面种植着多颗椰枣树的别院,周围没有任何守卫,但种植着几颗枝叶繁茂的椰枣树和蕨类植物,每一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
穿过塔门,走在宽阔的庭院中央通道上,左侧飘着荷花清香味道的活水湖里,粉嫩的莲花竞相争艳。右侧,绘着植物图案的五根巨型廊柱色泽依然鲜艳。一阵淡淡的荷花香味传来,小莜循着香味,看到庭院里端的正厅内,背对着她而立的赫雀瑟女王。
“如果妮弗卢拉公主还在,她的个头应该比你还要高一些。”
一道突兀的,带着落寞的声音传来。小莜走上前去,躬身向赫雀瑟拜了一礼,“非常抱歉,让王触景生情了。相信妮弗卢拉公主在奥西里斯神的指引下,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过的很好。”
“希望是吧,本王一直都希望她能幸福。今天,是她离开的第三个尼罗河泛滥季了。”
庆幸之前图特摩斯有跟她说过这段故事,妮弗卢拉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赫雀瑟的女儿,埃及王室有近亲结婚的规定,所以他为了正常继位,不得不娶这位姐姐。婚后,她徘徊在丈夫与母亲的争斗中而患上心疾,过世已三年有余。
“有个人牵挂着真好,也相信公主一定能感受到您对她的思念和缅怀!”看到贵为女王的赫雀瑟为已过世的女儿伤心,小莜想到自己的情况,一个连亲生父母是谁的都不知道的人,有的,也只是心底那道越来越凝重的悲凉和孤独。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诅咒下的产物?一出生便被父母抛弃,童年流浪街头,食不果腹。虽然后来被查理夫妇收养,但童年那些担惊受怕的阴影并未就此消除,反而愈加的深刻。感情接二连三的所遇非人,莫名其妙的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科技和现在工业的年代,可悲的竟然连个想牵挂的人都没有。
“差不多他们已经出了底比斯。这次的安排,将会把本王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除掉,本王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唤回小莜的思绪,小莜又重新注视着赫雀瑟。
“我的父王,母后,女儿,丈夫都已先后离去。现在,他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昔日威严的女王哀伤起来,和普通的女性没什么两样。
“恕臣斗胆,王若想挽回这段亲情,现在还来得及。”看赫雀瑟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小莜能理解她内心的挣扎,也能体会到作为一个王者必须要面对的一些无奈和抉择。毕竟,生命中的得与失是平等的,但权利角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没有仁慈这一说。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赫雀瑟微皱眉头,一脸平静继续道:“凯姆特一直都是男权社会。我的加冕颠覆了王朝的轨迹,也污蔑了他们眼中庄严的神权。对于所有的凯姆特男性和贵族来说,我的行为是大逆不道有违天理,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要除掉我。可是,父亲阿蒙神在天庇佑,让我命不该绝,统治凯姆特。”
“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做国王,你开心吗?”
“开心与否已经不再重要。统治凯姆特,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要让父王留下的这片土地续写辉煌。”恢复了斗志的赫雀瑟气势轩昂,“我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的赏赐就是生命、永恒和统治,在万物的荷鲁斯王座上,要像拉神一样长久的统治。所以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敬佩夹杂着悲凉油然而生,小莜想到了以前听过的一席话:一个能干的妻子背后,往往有一个软弱无能的丈夫。赫雀瑟如此要强,想必图特摩斯二世,应该是那种比较另类的不务正业的男人。这是她身为一个女人的至高荣誉,也是她命运的悲凉之处,因为她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样,过着安逸悠闲的居家生活,而要像个男人一样时刻准备着战斗,活在无休止的权利争斗和谋算中。
“这些年,在我的治理下,凯姆特繁荣昌盛,国富民强。现在我不过中年,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为什么要将苦心经营的江山拱手让人?”
她豪言壮语,气场强大,令从未在皇权下生活过的小莜倍感震撼。身为局外人,她自知不会对历史的发展轨迹造成什么歪曲,可眼下她又确确实实的生活在这里,甚至可能会造成历史轨迹转换的局面。一时之间,她有点迷茫,不知道是该继续装扮赫拉?还是该挑明她的来历?抽身这场夺权大战。
见小莜目光涣散,赫雀瑟切入正题,“赫拉,一直以来,我欣赏你的沉着,你的忠诚,并将你列为我最看重和最信任的祭司官员。你那天突然说要去阿蒙神庙探访安卡,是怎么一回事?”
被她看的有点压抑,小莜也尽量处变不惊,“坊间传闻,王很思念先王、先王后和公主。前段时间,臣在坊间游玩,听到一则消息,说安卡具有穿越时空的功能,也有令逝去的人起死回生的法力。所以臣想试试看,能否替王解忧?”语毕,小莜又斗胆的抬眸看了一眼赫雀瑟,“为王解忧解难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
闻言,赫雀瑟敛去眼角的温婉,抬首望向苍茫的天空,“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心底咯噔一下,小莜倍感诧异。刚才还好好的,是不是她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看出了什么端倪?但逐客令已下,小莜只好郁闷的拜礼告别。
从那座精致华丽的别院里出来,孤零零的走在光阴斑驳的宫廷走廊上,小莜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悲凉和孤单。说不上来是羡慕妮弗卢拉有赫雀瑟牵挂,还是哀怨自己形只影单的命运。
这种纠结,就好像她脑子一时发热,很想找个可以思念或者怀念的亲人,却发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大圈后,没有可以怀念或者思念的对象一样难受。默默的沉浸在这种自哀自怨的情绪中,那双漆黑的深眸和俊逸的五官突然浮现出脑海,让小莜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这个时候想到他,自己是不是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