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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狗五爷一身疲惫的回了家,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小死了一场,回家后直接回了后院倒头便睡。
吴奶奶什么也没问,只是很小心的侍奉着,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不说,装聋作哑几十年了老了老了怎会沉不住气,深深叹了口气,帮丈夫掖了被角,转身出去了。
正月初六,初春,吴邪一大早便收拾利落伶伶俐俐的出了门,一面系着黑色风衣腰带一面吩咐大奎预备好汽车。
这边大奎得了令,马上去了车库小心将车倒了出来,及至开到了吴邪跟前缓缓停下,踩了刹车探身伸手开了前门。
吴邪弯腰一步跨了上来,“大奎,到长青街老痒家,啧,先到点心店买几样好吃的给他母亲捎去。”
坐好随即往后一扬脑袋眯了眼,口中呢喃道,“阿弥陀佛他家里不要有别的客人。”
到了老痒家佛祖果然保佑了他,老痒家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无,四处却透着阴森恐怖像极了凶宅。
这是一所普通的独立小院,大门两侧贴了春联算是有点年味,院内还算整洁,只是残花枯树一点要绿的意思也无,仿若隔离了春风阻拦了外面的春意,自顾自的还呆在枯燥冬日。
老痒一身摩登西服打扮,踩着花皮鞋踏踏踏迎了出来,热情洋溢,“妈……妈的,大年……年下的,连个串……串门的都没有,算……算你小子有良心。”
老痒打小有个结巴的毛病,平时说话还过的去,可是遇着高兴紧张的就犯病。
吴邪听了这结结巴巴的三句话,当即丝的的倒吸了口凉气,“老痒,你紧张个屁呀?”脑袋一歪透过老痒往屋里瞅了下,“伯母呢?”
老痒伸臂揽了他的肩膀往里走去,面色忽然凄苦起来,“还能在哪儿,烟……烟塌上躺着呢?”
吴邪便不再问了,面色也瞬间沉重。
老痒的母亲是个可怜人,老痒还小时,父亲便跟个窑姐跑南洋去了,那女人也许是真爱了他父亲,什么也没图,俩人净身出户,汽车洋房全留给了他们母子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母亲并没有继承传统中国妇女的坚强美德,从此一蹶不振整日与鸦片为伍,躲在烟雾缭绕里修炼成仙。
天长日久汽车洋房也没保住,他们家彻底的破落了。
俩人推门进屋,凉桌子冷凳,哪里像个人家,吴邪手里拎着几盒精致点心,四处瞧了下,一举手晃了黄底红花的盒子,“路上特意给伯母买了点心,我得她拜年。”
老痒苦笑道,“好朋友,不谢了。”
吴邪随着他踱步到里间门口,一掀黑布帘子走了进去,浓浓鸦片香扑鼻而来,在雾气蒸腾里瞧见了老痒的母亲。
脑袋乱成了鸟窝,灰扑扑的旗袍瞧不出原本颜色,正眯着眼睛侧躺在烟塌上正一口接一口的享受着。
吴邪笑着一躬身,“伯母,新年好。”
老痒母亲应声睁了眼,青白面上露出了喜色,一招手,“是吴邪,快过来坐。”一面说着一面放下了烟具,吃力坐了起来。
吴邪上前一弯腰坐到了榻上,依旧是笑,“伯母,给您买了几样点心,尝尝?”双手递了过去。
老痒母亲隔着烟具接了过来,露出两截细细手腕,双手也骨节分明,只剩了一层青白的皮。
将盒子抱到怀里并没打开,只是细细打量着,哑着嗓子啧啧道,“瞧,现在点心盒子做的多好看,我都舍不得拆了。”
吴邪瞅着她跟个鬼似的,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小时候瞧见的那个花儿一样的女子就这样枯萎凋零,这辈子都没指望了,负心汉固然可恨,可鸦片才真正是害人的东西,以后绝不能沾染。
老痒怕吴邪受不了这里面的味道,便扯着吴邪的衣袖道,“好了,年也拜过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母亲面上立即暗了颜色,“再坐回呗,我都多长时间没见过吴邪了。”
她是闷的很了,往日不会有人来陪她说句话,儿子也总是忙,自己只能孤魂野鬼似的在屋里晃荡,总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了灵魂在这飘着。
如今逮着吴邪自然不肯轻易放了他,转而瞧向儿子,和颜悦色道,“外面大冷天的有什么逛的,在屋里多暖和。”
吴邪也不愿在这多呆,跟她能有什么话说,礼节到了就行了,再说今儿个找老痒还真是有重要的事情。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去找小哥,可是路途遥远,又是个兵荒马乱的光景,自己一人太冒失了,想着拉老痒陪自己,多个人多个照应,何况老痒从小独立惯了,找他指定错不了。
吴邪既然存了这份私心,自然的就不肯再呆了,当即起了身,笑着说道,“伯母,我有事情要麻烦老痒,今儿不能陪您聊天了,赶明儿我一定来。”
是一副诚恳至极的模样,老痒母亲自然不好再三挽留,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俩人掀帘子走了出去。
俩人并没乘坐汽车,心有感应似的顺着街道缓缓而行。
大奎窝在汽车里顺着车窗玻璃瞧了过去,见吴邪老痒俩人没有要坐车的意思,便眯起眼睛打起了盹儿。
老痒一面走一面踢着地上的一个鸽子蛋似的小石子,踢个几米远及至到了跟前仍旧一脚踢开,接着再来。
瞧吴邪迟迟不开口的模样便率先开了口,“喂,找我帮什么忙,吞吞吐吐的,还挺神秘。”
吴邪正垂着头单手插兜慢悠悠的晃着,应声抬头瞧去,抿了抿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末了仍旧低头一步一步走着。
正是一副犹豫不决苦苦闵想的模样。
老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呦,你今儿是怎么了,跟我还客气上了。嗯?”正常时候他还是说话挺顺溜的。
吴邪垂头忖度良久,方才停了脚步,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终于一本正经的开了口,“老痒,我恋爱了,我……”
“哎呦,不得了了,你小子行啊,哪家小姐,我见过没?”老痒搓着手瞪着眼兴冲冲的打断了他。
吴邪不吭声,末了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肯面对他了,日头已经升了老高,洒了吴邪满身的金黄,吴邪在这灿灿金黄里说了实话,“你先不要打岔,听我把话讲完。”
抬头直直瞧了前方,声音压得很低,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是我发小,铁哥们,对你我是不能瞒的,如今告诉了,可是你不能笑我。”
并没有等对方回答,接着悠悠说道,“我谈恋爱了,跟一个男人,就是住在西湖边上公馆里的那个小哥。”
老痒一怔,停了踢石子的脚转而看向了他,只是看,什么意见也发表不出来。
吴邪自顾自的也只是说,“我打第一眼瞧见他,就是满心的喜欢,这大概就是常说的一见钟情,开始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后来我逐渐的懂了,我总怕他不喜欢我,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他也喜欢我,这下好了,我们互相喜欢,能够在一块了,可是……可是”
他忽然激动起来,转身抓了对方的手,浑身颤抖,嗓子也略带嘶哑,“可是他要去打仗,去剿匪,天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真是怕,怕极了,也想他想的不得了,”
声音骤然高了,手里黏黏的出了汗,“我现在只能去找他,不然我会死的,真的,我难受死了。”死死盯着老痒,手也紧紧的握住对方不放。
老痒从这番话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直眉瞪眼的瞧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邪失望透了,松了手一步一步的后退,末了抱头蹲在了地上。
老痒又仔细的消化了刚才的一番话,虽然难以置信然而瞧了吴邪这幅尊荣不由得他不信,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也蹲了下去。
抬手缓慢抚摸了他的头发同时也开了口,声音柔和堪称软语温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失控,原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压抑的狠了。
听了老痒的话,慢慢放下了手,抬头瞧向对方,眼睛亮晶晶的含了眼泪,“我想去找他,你肯同我一块去吗?”
老痒垂眸苦笑,“我又没什么正经差事,当然是可以陪你去了。”忽然抬了眼,“可是,你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吗?”
吴邪忙不迭的点头,“大概知道,年前听他一个师长说在武汉将军山附近,约莫着要停很长一段时间。”
老痒听了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双腿实在是酸了,便拉扯着吴邪一块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好,我陪你去,可是我实在纳闷,跟你一块长大怎么就没瞧出你喜欢男人,小时侯我们还去澡堂子偷瞧女人洗澡呢,你对好看的女孩也挺上心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就……”
话没说完只是很疑惑的瞧着吴邪,吴邪面上一红,小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喜欢男人了,可是我就只是喜欢他,我还是很喜欢女孩的,只是有了他,就再也不能对别人动心了。”
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扭开小红脸继续说道,“也可能我是天生的就喜欢男的,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忽然遇到中意的就明白了,哎呀——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就只是喜欢他,别的男人我想一下也会觉得恶心。”
听到这里,老痒忽然凑到跟前不怀好意的贱笑着问道,“那你从小有没有喜欢过我?”
吴邪一怔,忙摆了手,很坚定的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妈的,这家伙自我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