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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那是夏钟林准备的。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健康疗法,他相信好的环境,好的心情会有利于一个病人的康复。如果是这样,那就变作大朵大朵的莲吧,一样的沉默,却可以为他带来力量,而现在的我,活着除了占据空间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我小心地喂他吃药,他配合的很好,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喉结的滑动,不像以前心痛吃药时那么固执,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他的心痛病有没有复发。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的,我用湿毛巾替他擦脸擦手,他手上的那枚银戒还在孤独的发光,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
我端着药碗走出房间,封劫就挺拔的站在窗前,目不转睛的望着房里,从那里,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迦季,我匆匆走过他身边,他拦住我说:
“我并不相信你们这对怪异的兄妹,尤其是你,你应该庆幸刚刚没在药里下毒,否则你现在就是一具死尸。”
听完他的话,我静静离开了。
封劫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好将军,自从那天后,在迦季昏迷的三天里,他待在他的床边寸步未离,倒是那位姑娘见我无心整理药草吵着帮我,其实是在借机找夏钟林搭讪。从她跟封劫的对话里,我知道她是封劫的亲生妹妹封阳,他竟然有个亲生妹妹!
三天后,迦季醒了,我也终于将心咽回肚子里,但却忍着思念不见他,一来我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二来封劫似乎还是疑心重重,可他还是走出了房门。那时我正在院里整理草药,他就静静地走进了院子,让我无处可逃。他并没有招呼我,我明白这是他作为王的一面,不会轻易的在他人面前表达感情。他站在门口观望我,我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他可以认出我吗?我紧紧地扯了扯脸上面纱。
他向我走来了,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而且好像还气势汹汹的。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胳膊迅速提起,然后掰开握紧我的手,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已被我藏起来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庆幸当初自杀时的那道伤疤被他用尽秘方治好了,否则那将成为我藏不了的证据。他的眼神并没有暗淡,他说:
“我知道你是莲,是这家医馆馆主的妹妹,不会说话,可是刚才你的身影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可否让在下一睹姑娘芳容?”
我紧紧地捂住了脸,可他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他的手已经慢慢靠近我的脸,我不知道此时应该逃走还是留下来等待命运的安排。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我的面纱,可我始终没有将手放开。他固执的坚持着,我也坚持着,直到夏钟林出现,将我一把拉到他身边,笑着说:
“舍妹小时候经历过一场火灾,将脸烧毁了,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不要触动舍妹内心的痛处。”
他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他不依不挠的继续追问:
“是吗?我的朋友背上有一块指甲大的红色胎记。”
他什么意思,难道要扒了我的衣服来验证吗?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我躲在夏钟林身后,紧紧缩着身子。夏钟林瞅了我一眼,然后看了看眼神坚定的迦季,发怒了:
“不要开玩笑了,请你自重一些,我的妹妹从小就在这个小镇,寸步未离,怎么可能认识你,你又凭什么检查我妹妹的身子?”
这是我第一次见夏钟林发怒,原本温和的脸骤然变得狂暴,或许是这种愤怒让迦季认识到自己的失礼,他不再追究,说了声多有得罪便转身向着大门方向走去。他要出门吗?他的身体还不可以,我想冲上去阻止他,可夏钟林死死地抓住了我,我也明白,此时冲上去只会让他对我的身份更加怀疑。
他出门了,我还是选择追了上去,我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在人群里徘徊,每一个路过的女子,都可以让他驻足好久,他在寻找,寻找那个在他背后看着他痛苦流涕无动于衷的我。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夏天的雨来得急,不一会儿就下大了,而他却没有避雨的念头,竟然呆呆的伫立在雨里,不动了。就算这样,我会出现吗?
我在路边的货摊前买了一把伞,静静地走近了他,我把伞撑在他的头顶,他猛地回过头来叫了声“星射”,发现是我后,他苦笑了一声:
“谢谢!”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心却如包裹着我们的空气,潮湿得厉害。我指了指回去的路,他点了点头。
回到医馆,夏钟林替他检查了伤口,重新换了药,封阳抢在我前头干了我该干的事,我只能同封劫站在一边看着。包扎好伤口后,封劫上前小声说了些什么,迦季轻轻摇了摇头说:
“劫,你多虑了。”
他们从未提起各自的名字,封劫与封阳称迦季为公子,迦季则分别叫他们劫与阳。
迦季说:“夏大夫,麻烦你了,早点休息吧!劫,你跟阳也去休息吧!莲,你可以陪陪我吗?”他的话里完全没有作为一个王的威严,反而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交代后事。
所有的人都走了,屋外的雨依旧敲打着瓦檐,他向我挥手示意我坐下,我小心翼翼的走近他坐下,他笑了:
“你的动作真的与她好像,我真的好想她啊!”
此时的我庆幸自己哑了,如果我能说话,我该说什么呢?他继续说:
“她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我却没有好好保护她,我让她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国度,我让她一个人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我让她独自在熊熊烈火中挣扎,我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把一切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真正该自责的那个人是我,我多想告诉他:迦季,你没有错。可是只是想而已。
“或许是神明的保佑,她没有死,你知道吗?我曾来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因为我觉得我就是他们的神明,可自从认识她之后,我开始相信,我开始看清自己,我只是软弱的人类,我会害怕失去,会心疼,会难过。她被我遗失在了人海,我想找回她,我到处去找她……”
他哭了,彻底的失去了作为一个王的尊严,我低着头将帕子递给他,我怕他看到我眼里的泪。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找她,一直找到她为止。”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我是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我曾经痛恨那些所谓的为了爱而抛弃爱的行为,我认为那是最愚蠢的做法,而今我站在这个路口,却做了同样愚蠢的选择,可心里觉得还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