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天涯客此行, 仗剑江湖旅 第三十七章 武林大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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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沧沧,江水泱泱。蔓草零露,仓色连天,风烟俱静。一叶扁舟,有人拨舟而去,立于秋末的绝代身影,飘飘白衣猎猎于萧萧风中,几分风霜饮恨。远远地就那样一瞥,紫衣冉冉,擢桨含笛,玉一般的眸子里凝起的一丝执拗……在司南若叶的眼中,像极了谁的当年。那人的眉眼一弯,笑得一汪春水浮动。
起身掬起一捧水,指尖扫过涟漪,映了一张出尘绝世的容颜,他牵了牵唇。
“到了淮南一带我们便可歇歇脚了。”
历年来的武林大会都是江湖中人饭后茶余津津乐道的谈资。据说此次前来的不仅会有风雨门、武当派、长空寨、崆峒派、名剑山庄、霸刀会还有诸路英雄好汉。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争夺武林至尊之位。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位置蠢蠢欲动……整个武林,必将又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此次的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凭实力一争高低,落脚之处在淮南的一个城池。
花影城。
花影半浮沉。城中百蝶翩飞,金碧辉煌固若金汤,百花齐放四季如春,美得恰似人间仙境。
“我们到了。”司南若叶淡淡道。
七煞堂此番几乎是倾堂出动,势必拿下武林盟主之位。堂主和一个副堂主抱恙在身,除天权以外,二十八星宿,司南若叶手下天地玄黄四个,包括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分舵都派了众属前来。天色已晚,司南若叶吩咐下去先去找个客栈休息一宿,明早便离开。
寒风阵阵,酒旗在夜空中舞动。灯火万家城四畔,万家灯火暖秋风。
问了十几家客栈,可惜天不如人意,家家人满。武林大会在即,小小城池一时之间海纳百川,这样的现象实属正常。
白日的喧嚣散尽,路上开始冷冷清清,只偶尔闻得几声犬吠。夜色渐深,雪衣,紫影。二人手紧紧相握,夜风极其温柔,吹开了垂落在雪衣男子额前的发,街道上空无一物,煌煌灯火照得一双人影如胶似漆。
街口尽处,有一家老旧的客栈,悬着大红灯笼,有个人影掌灯倚在门口。远远来了个绯衣女子,七层衣纱,重重飞舞。眼神慵懒,妩媚妖娆,唇如红花。一头乌发高挽,髻上一朵红艳的出水芙蓉开得欲要灼人眼睛,她手执明灯,照亮了风尘疲惫的众人。
不久之前,正好有家店小二告诉思南若叶,若是实在找不着住处,可去那长街尽头,找一个叫“云来”的客栈,掌柜是个叫仇万红的寡妇,但因为此人声名狼藉、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当地的百姓和多数店家都不愿与她往来,又因路远,她那客栈也是鲜少有人去。
“还有地方住么?”司南若叶向她问。
女人眼眸一挑,盯着面前的男人,殷红的嘴唇泄出一声轻笑:“你们有多少人,我这里便有多少间客房。”
这是一家很大的客栈,足足四层楼,不过尽管如此,这楼里竟一人也无。
“你这客栈怎么这么空?”
“怎么会。”女人掩口而笑:“公子一来,奴家这房便不空了。”
七煞堂包下了第二层楼。司南若叶让下属预先付了房钱,待所有人都安顿好,守卫四人守着二楼入口的楼梯。
关上房门,司南若叶见彦青辞正望着窗外。窗外树影疏斜,清辉孤月。
“劳顿数日,你也不累?”
“真没兴致。”彦青辞头一偏倒在桌上,眨了眨眼睛:“我想下楼去喝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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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酒名梨花香,味道虽好,后劲极大,二位可悠着点喝。”
拿出了窖藏的美酒,仇万红浅浅地笑,只是那目光如蝶,忽翩忽跹,有意无意地掠过司南若叶冷峻的侧脸。其实梨花香又名千日醉,饮者若是不胜酒力,甚至可以一醉千日。
倒满一杯,清甜迎鼻,彦青辞举杯欲饮,此时客栈里又进来了一个女人,那人环视一周后坐在了邻桌,戴着一顶斗笠。老板娘仇万红见有客来笑脸相迎,从后厨端来好酒好菜。
隔着不远的距离,彦青辞用眼睛余光瞧着她,斗笠遮面的素衣女子很是悠闲的品尝着她的美味佳肴,她将碗端起,撩开遮面的纱巾。彦青辞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气。那张本是出众的美貌面孔,鼻梁处赫然一道深深的疤痕,无比丑陋的,突兀地,横在她白净的脸上。
彦青辞感到她眼中朝他射来凌厉的冷意,连忙用酒杯挡住自己半张脸。
“吃饭最好目不斜视。”司南若叶提醒到。
彦青辞蹙起了眉,压低嗓音:“你看那个女人。”
“有什么好看。”
彦青辞抬头,司南若叶正盯着他,眸色一贯的清冷寂寥。
“不关你的事,别多管。”司南若叶仍是饮酒又倒酒。一双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常年握剑掌心有茧,提起酒坛,偏是能够轻易地就能取人性命。两个人喝着酒静观其变。
老板娘仇万红靠在二楼的阑干上,笑意盈盈,曲着身子,双手撑起下巴。
她正看着远处那个白衣男子,一身凌然的阳刚之气,俊美得无以复加的男人。看他吃菜,看他喝酒。她脸上兴致盎然,毫不掩饰对那个男人的好感,从打了一个照面起便一眼看中了他。但她知道,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她而停留的。尽管那个冷冰冰地男人打从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和他那个小跟班只是喝酒,仇万红也不恼,她见过很多的男人了,和他们一起,有的是手段和方式。
“喂,这位姑娘,你一个人都喝了好几碗了,我看你孤身一人,可别醉了。”仇万红的笑声自楼上传来。
“醉?”女子将碗举起来,碗中的酒水浇在了地上。“老板娘,你过来尝尝,这酒怕不是兑了两滴酒的水吧,味道这么奇怪?”
“姑娘,我开的可是正经的店,怎会以次充好诓骗你呢?”钟万红不知在何时已下楼来了。她来到桌边,拿起碗来随意饮了一口。“若姑娘觉得滋味淡了,我倒是可以给姑娘上更香的酒,只怕姑娘体弱,消受不了。”
斗笠女子抬起脸来,那狰狞的伤疤自纱巾里突兀地露了出来,新鲜的伤口红肉翻飞,有些已经结痂。仇万红见了倒吸一口气,给吓得倒退了两步。
“你害怕?”
仇万红有些忐忑,偏过脸有些不忍道:“你这脸怎么了?”
女人似是没有听到般依然自顾吃着,她拾起袖子,擦了擦嘴。
“……可还有补救之法?”
女人一听此话,便隐隐有怒,眉已含怨:“一副画皮而已,我的脸是被我的夫君失手用刀子划伤,他执意要去找外面的女人风流快活,不顾我的死活。”女人笑了,眼中悲凉,笑得讽刺而快意。“所以我把他杀了,最后我亲手了断了他,趁他醉酒之际用刀子剜了他的心。”
“哟,真是惨绝人寰,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若是你想开了便算不得什么事,可好歹你也是个妇道人家,竟然如此狠心,对自己的夫君下毒手,你夫君真是可伶……”艳裳女子听着这番言辞不知为何有点不快,装腔作势喟叹一番便不欲多言,转身往旁桌走去。
“他可怜,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女人笑了起来:“你错了,我可没有心狠手辣,他既然不以真心待我,我又何必以真心待他。”
素衣女子冷道,眸中现出恨意,却是死盯着那红艳的一隅。
钟万仇听闻后,蓦地一笑,笑得万种风情:“男人么,哪些不是好色之徒,见了好看的女人就净是想入非非,不过露水之情罢了,又当不了真,若真管好了自家男人,那还会在外面拈花惹草。”
这个风流的俏寡妇自诩最了解的就是男人了,所以口气轻佻,有些自鸣得意。然而,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她那娇媚的脸上立刻换了一种颜色。
仇万红忽然伸手死命地扣住咽喉,像是有双无形的手狠狠卡住了她的脖子,花一般的容貌扭曲至极,嘴唇大张,像是窒息一般发不出声。短暂急促地喘息之后,这个美艳如花的女人倒地闭了眼。她死了。血从七窍流出,那是中毒的迹象,毒发迅猛。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太快了,彦青辞不忍地看着这出堂而皇之的闹剧,他有些迟疑和不确定,颤抖地试探:“是你……”
“青辞!”思南若叶出声打断他。
素衣女子哼笑一声:“她是个贱人,引诱遍了这个镇子上所有的男人,我们夫妻到此处不过数日,她就勾引了我的夫君。”
迎着彦青辞惊骇不已的目光,她笑得狠绝至极。“少年人,你说她该不该死?”
过了许久,彦青辞才从中缓过神来,声音依旧发颤,却又带了一丝坚持。“对不起,在下不是有意要……不过……姑娘脸上的伤,若不介意,其实在下可以帮忙。”
那女子大仇已报,抬头却落了满脸泪痕,半响才幽幽道:“我早就不在乎了。”半盏灯光,很是微弱地映在女人的脸上。
酒坛空了,司南若叶的目光停留在那斗笠女子身上片刻后,对彦青辞道:“我先回房收拾,天亮就走,你早些上来。”他用一种很冷淡很冷淡的语调讲话,对他和那个女子。衣袂如未央的白雪,片片交织,散发孤月一般着清冷寂寥的光。司南若叶踩着昏暗的灯火上楼离开。
彦青辞对那女子宽慰道:“你放心,只消一夜,你的伤疤就会好,容貌自会完好如初。”
彦青辞让女子摘下斗笠,从医箱里掏出瓷瓶所装的膏体,那是他在药仙谷精心调制的药膏,冰肌玉骨膏,有令白骨生肌伤口愈合,滋润滑肤之效。
用竹篾攃在外翻的伤口上,他细细交代:“这一晚脸上不可沾染清水,不可擦掉涂上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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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七煞堂一众在楼下集合,司南若叶从马厩里拉出马匹。回望客栈,彦青辞清楚,那名女子已走。
天生桥外,一片幽篁疏落有致。
“司南副堂主,过了这片竹林,我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