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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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透着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夏柚本来是一刻也不想呆的,但,牧何在这里。可是,最令人可笑的,是她最梦想的医术却必须要在医院里才能施展,也就是说终有一天她会来到这令她厌恶的地方,为了某些固执和现实而工作。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牧何和夏柚两人,气氛有些不自在——或许只有她是不自在的,牧何还是一脸的亲柔平和,只是没有言语。
想起什么似的,又或者只是觉得这样坐着很是尴尬,夏柚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没准儿牧何刚准备睡下,她偏偏这时候过来了,人家又不能赶走她,只好陪她坐着呢?
牧何却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亲切地笑着,透着隐隐的疏离,说道:“白天一直在休息,晚上便睡不着了。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他亲和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夏柚暗暗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喔,是因为学校的元旦活动,刚刚才放学。我想……我想时间还早,就来看看你,顺便谢谢你。”
牧何轻笑道:“呵呵!谢我?还是因为带路那事吗?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举手之劳而已。”
听到这话,夏柚不禁微微红了脸。怎么说呢,说来谢谢他确实只是个借口,而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却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说是为了弟弟,那也不全然都是;如果说是自己对牧何有兴趣,那也有点牵强和仓促,毕竟他们才见了一面啊;如果说两者都有,那……那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夏柚或许是属于那种愿意去试着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吧,因此,她只是稍微想了想,便鼓起勇气说:“那个,牧何……”
牧何诧异地看了她一点:“嗯?”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她的脸有些微红。
牧何倏地愣住了,眸中闪过一抹凄然,他轻轻地闭闭眼,又无力地睁开,叹息地苦笑着说:“我是个病人,你知道的吧。”
夏柚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自己,随后又迷茫地点点头。
牧何脸上的苦笑突然变得不带一丝温度,他说:“可我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病人,所以我很少穿病服,除非……上手术台之前。”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一件挺括的亚麻色衬衣。
夏柚一愣,忽然猛地想到那天来医院见到的牧何,却是一身淡绿色的病服,难道……她震惊地看着他。
牧何垂下眸子,没有温度地苦笑着:“是啊,你来的那天正巧是我进手术室的日子。那是我第十三次将要被推进手术台,医生告诉我,这次成功几率比以往都要低。听到这话,我当时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医院怕因此而影响手术成功率,就安排了一群孩子来陪我待会儿聊聊天。可是……那些孩子也是病患,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和我一样,即将在医院里呆上好几年,甚至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就那么死去,我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
夏柚静静而忧伤地听着,没有说话,却是没来由地感同身受一般。这样的心理和情绪,她似乎也曾经也有过,并且深深地沉陷其中,难以自拔。
牧何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真诚地笑道:“可是后来,这次的手术还是成功了,这还真得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那天坚决地说周末要来和我道谢,我想着怎么都不能对女孩子爽约吧,就硬是给熬过来了。”
他的语气很轻松,可是夏柚的心却蓦地抽痛起来,她艰难苦涩地问出口:“到底……是什么病。”
她不想知道,但是又无法阻止自己的念头。她知道,这不会是个乐观的答案。她很难想象牧何那些年到底是凭着什么熬过来的?十三次!他进了十三次手术台!那支撑他的理由和信念得有多么的强大!
牧何轻叹一口气,苦笑地望着她,缓缓地道出在心中酝酿和痛恨了三年多的英文名词:“LouGehrig“sdisease”。
几乎是听到这组英文单词后的刹那,夏柚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牧何,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平和亲切的男人,竟然会得那种奇怪的病!而且这种病,还是目前世界上的“五大绝症”之首。
夏柚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力在脑子里搜寻着这种病的所有信息。
“LouGehrig“sdisease”,中文名葛雷克氏症,因美国著名棒球明星LuoGehrig死于这种病而被这么称呼。
这种病发病初期可能会出现双手无法握筷,或者走路无缘无故跌倒的现象,并渐渐地有肢体无力的感觉。到了中期,行动已经有明显的迟缓,语言出现障碍,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一旦病程到了末期则会影响呼吸肌,从而呼吸困难,需要患者常年卧床,使用辅助呼吸器材而可能勉强生存。
这是一种恶性病,得病的人会逐渐地丧失行动能力,最终等待他们的就是瘫痪或死亡。由于感觉神经并未受到侵犯,所以它并不会影响患者的智力和记忆,但这却也是最令人恐惧的地方——因为身体的一切变化都会在病人神志清醒、思维清晰的情况下逐渐发生,他们将会清晰而痛苦地逼视着自己逐渐死亡的全过程。
夏柚的心里忙乱起来,如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沉着声问他:“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牧何淡淡地笑着:“谁知道呢?我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末期,医生本来并不建议我手术,说成功率很小,一旦失败可能就会死在手术台上,如果使用物理治疗,可能会多活几年。但是我不同意,我坚决要求动手术,因为一想到以后可能连生活都无法自理,我就会感觉生不如死。最后医院没办法,只能尊重了我的选择,每三个月就会给我安排一次手术。或许我是幸运的,我一次又一次地熬过来了,但是最近几次,成功率已经越来越低。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再也出不了手术室了吧。不过这样也好,与其像个活死人一样瘫痪在床,还不如就这么离开。”
他一脸的无畏,满不在乎地谈论着生死,仿佛得了这个病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