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我和一半坐在苦咖啡里喝着咖啡。今天的咖啡格外的苦，我破例放了整整一包糖。
    一半瘦了，确切的说是又瘦了。这个曾经比我重量翻上一翻的人，如今却比我要轻许多。
    我搅拌着咖啡问：“什么时候走？”
    他说：“明天！”
    我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停顿了一会，他说：“不知道，或许很快，或许永远不！”
    我喝了口咖啡，还是那么苦。连同我后面的话也沾染上苦涩的味道，我说：“一半，把他忘了吧！”
    一半凑到嘴边的咖啡，突然滑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撒上腿上，杯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他推开正在擦拭的服务员，征自走向洗手间。那瞬间，我清楚看到他红了的眼框。
    咖啡冷了，更加的苦涩。
    我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两杯，烟气沿着杯口往上飘，直到和空气隔为一体。一半出来了，面色恢复正常。他没说话，我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喝咖啡。
    “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一半自嘲的笑着说，“原来只是我以为！”
    我放下杯子，正色道：“没错，你一直都掩饰的很好！以至于他死的时候，我们都哭了，而你却没有。别人或许以为你那是情浅，而我却认为那是悲伤极致已无泪。”
    “你就这么确定我是悲伤至极？”他问。
    “早一年前或许我会和别人看法一样，”我说，“可，在那之前我曾看到彭婷悲伤至极的表情，所以我确定！”
    顿了一下，我继续说：“你从日本回来，哪个国家不好去，偏偏去了他所在的英国。茫茫人海中，相遇的机率是何等渺小，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你又怎么能和他相遇？还有，你真正瘦下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吧？现在想来，你所做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是和他有关联。只是当时我认为是寻常！”
    “不错，你猜的一点都没错！”一半痛苦的说，“当我知道自己性取向有问题时，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当我爱上一个永远不该爱的人，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也不想停止，可我却控制不住。”
    我说：“一半，这并不是你的错，爱是不由自主的！从现在开始都忘了吧！”
    “你知道彭婷和他为什么分手吗？”不知是咖啡太苦，还是心苦。一半皱着眉头转移了话题！
    我摇头。
    “是误会，”一半说，“听说那天他喝醉了，当着彭婷的面，搂着彭欣不放。你知道的，她们姐妹的容貌，如果在穿着相同的衣服，岂能单用相似二字形容？平常都很难分出来，更何况他那天喝醉了？其实他心里一直爱着彭婷，我知道。他一直在找彭婷，我也知道。我不知道的是：到造物弄人。我们去医院看过你那么多次，却没见过彭婷，更没听你提起过！”
    是啊，如果那天彭婷问我时，我说的是刘天而不是刘半仙；如果彭欣把那个两年前说完；如果那天第一个追去的人是我；如果没有这么多如果，如果我做了其中一个如果，那么刘天就不会死，这一切也就不复存在。
    我说：“也许，我们都错了！”
    第二天，一半走了。去的不是美国，也不是英国，而是意大利一座叫威尼斯的水上城市。
    那天毒日当头，整座城市都被考的滚烫。汗水不断渗出皮肤，湿了干，干了湿，大有不吸完水份不罢休的架势！我依稀记得四年前的夏天，也是相同的毒日头。我们四个精力充沛的在操场上打篮球，仿佛不知疲惫。现在想来，或许我们的精力已经在那个时候用完了，以至今天才觉得身心疲惫。
    送行的人，只有我和大兵。这次离别或许很难再见，我和大兵心照不宣。记得以前一起看电视时，大兵说过这么一句话，他妈的，走都走了还那么做作！到今天轮到自己身上时，才发现这个被称做“做作”的场景，其实还有个名字叫“不舍”。飞机起飞的前一刻，一半走了，头也不回。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回去吧!”大兵拍着我的肩膀沉重的说。
    一路上，从大兵口说得知彭婷的近况。四个字：形槁心灰。
    我心情很不好，大声嚷着：“你们就不劝劝她？”
    “劝？”大兵吼着，“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劝还有用吗？她天天看着刘天的那本日记，茶不思饭不想，只是一个劲的自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还好当初你们俩没在一起，否则又多一个伤心人。抽空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她吧，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还好，只是还好！
    可我宁愿是不好，宁愿两人一起伤心，至少证明我们爱过。而不是我一人从头到尾的一厢情愿。
    我们争吵过，欢笑过，甚至暧昧过。从刘天死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只能是过错、是错过。也是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们结束了！它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没有开始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