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乱  千里迢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55  更新时间:12-10-15 08:0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三天前,我以为我遇见了母夜叉,却不想,是圣母玛利亚。
    我也是第一次了解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可以有如此积极正面的解释。当然,这全全建立在伟大的母爱之上,建立在我利用了伟大的母爱之上。我不禁要赞美世间一切的舐犊情深,还有我的卑鄙无耻。
    无论如何,我那简单得有些可笑的计谋,就这样奏效了。
    当南宫芷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单只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赢了。或许,任何人都不会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开玩笑,不管她是母夜叉或是圣母玛利亚。情字何解,我道它是世间最威武的凶器。在情字面前,百炼钢亦为绕指柔。
    三天后,我以为我可以香车宝马驰骋而去,却不想,眼前的是……
    古道,西风,瘦马。
    这……我在南宫芷的指引下,穿越了长长的地宫秘道,从一处低矮的门墙里,钻出来的时候,展现在眼前,就是这样的情景。
    那匹看上去压根不算壮实的马匹身上还驮着两袋不知道什么的玩意儿,我估计可能是干粮和盘缠。
    我咬咬牙,拉了拉身上乔装的修冥宫下人的衣裳,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踩着马镫跨上了马背,在起驾之前,我还不忘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它乏善可陈的鬃毛,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见面初识的话语,然后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迷雾深处的尽头。
    “驾!”
    这匹马听话地应声跑动了起来,速度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可确实和它的鬃毛一样无语。
    在跑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它的速度还是没有要加速的迹象,瘦小的身体仍旧不慌不忙地匀速前进。于是,我在它的背上,将逃出生天的成就感化为了不知是福是祸的忧虑,最后,索xing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淡定。
    我和淡定在夜色里出发,在黑暗里穿越了一小片的灌木林子,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我都不及欣赏,因为地势陡坡,我不得不跳下马背,拉着淡定在破碎的枝叶和寒风里走了许久,不算长的路程,不算崎岖的道路,我们在天光依稀的时候,才彻底走出了修冥宫的领域范围。
    不过,我也实在不该抱怨什么,若不是有识途的淡定在身边,估计单凭我个人,早就被布在宫外周围的机关给要了小命了。
    当修冥宫终于消失在长年弥漫的雾色里,我在晨光里摸摸了淡定的脑袋,和它头抵着头地靠在一起,默念:“淡定,你一定要帮帮我,带我去见一个人。”
    一夜的奔波,我实在有些疲惫,可这里仍旧离城镇有些距离,连个茶棚都没有,要住店打尖简直是做梦了。
    我打开淡定背上的包袱,取出干粮和水,先拉它到河边喝水,然后自己也坐在岸边吃了起来。本来索然无味的馒头,饥肠辘辘的情况下竟然也吃了好些。
    我俯下身,看着水里的倒影。
    只见一人一马,都有些狼狈,不觉好笑。然后低头捧起水来泼在脸上,野外的水很冷很刺,不过好在能让人清新不少。
    吃完东西,我没有马上上路,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
    修冥宫地处殷都和宣州之间一处极为隐蔽的所在,出了那里,我就该选择是要北上还是南下。这本该是不用思考的问题。
    殷都之中虽人心惶惶,至少是我的家小都在那里,总不能弃之不顾。更何况,殷容睿还在病榻上挣扎呢。不过……宣州之下便是居庸,乃是严王兵马所在,也是战火的前线,虽说现在仍没有正式兵戎相见,但是,朝中已调兵遣将前往应战了,眼下的人马已全全聚集在宣州,而霍骁……就在那里。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是不争气地一跳。
    北上皇城,抑或,南下战线。
    最终,我决定,还是要先去见霍骁一面,当然,我安慰自己,仅仅是一面,见了他之后将该解释的问题都解释清楚,然后直奔殷都,行使我作为一个大夫迟到的医德,和我作为一个晚辈迟到的殷孝。
    问题思索到了这里,我便立刻旋风似的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有尽快去见霍骁,我才能尽快赶到殷都,我……都是这么催眠自己的。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淡定,我们出发吧。”
    刚才下马的时候,我像是一个误入歧途的颓废青年,现在上马的时候,我精神抖索好似金榜题名,这就是那啥的力量么?!
    淡定撒开慢悠悠地蹄子,跑了起来,任劳任怨的样子显得又傻又笨,我却有点喜欢它了。
    淡定的速度虽然慢,耐力却好得不得了,可以不停不歇地走上一天,所以,我在天黑之前就赶到了城镇,一座看上去有些萧索的城镇。
    我牵着淡定慢慢地走进了镇子里,大路上做生意的人很少,住户的大门闭紧,进出的人也寥寥无几,估计是紧挨着宣州,所以,怕被战火波及,人员都被朝廷疏散了也不一定。
    我不禁皱起眉头,不知道有没有客栈还在开门迎客的。
    淡定默默地打了个鼻响,似乎忧我所忧得用黑漆漆的大眼睛扫了我一眼。
    我摸摸它,道:“找到客栈,我先喂饱你,然后给你洗个澡!”淡定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略甩了甩尾巴,表示了一点盛情难却。
    “叮——镪——叮——镪——”
    不远处,传来规律的打铁声,在寂寥的大街上显得尤为悠长。
    我伸着脖子望了望,然后拉着淡定朝那个打铁铺走了过去。小城小镇的打铁铺子,门面到底不及殷都的气派,连打铁的人都不像殷都里都是壮实的汉子,眼前的人,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过身形虽枯槁了些,倒是能看出年轻时的挺壮样子。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烧红的烙铁,浑浊的眼睛眯在一起,很是懒散的样子,可是动作却说不上地精准有力。
    “打扰老人家了,在下是从外地来的,想问问您,这附近可有住店的地方。”我朝老人做了个揖。
    老人的动作没停,眼睛也是不转不移,嘴里却笑道:“老头子可是耳聋听错了,年轻人来此地住店?”
    “啊……是,还请老人家指点一二。”
    “嚯嚯,年轻人早些回家乡去吧,离此地不远的宣州城就要开战了,不久若是败了,退到这里,可是要小命不保的啊。”老人继续打铁,不时停下仔细观察一下烙铁现下的形状。
    “可是,老人家,您怎么还在这里,不怕丧命么?”
    “嚯嚯……”老人无所谓地笑了起来,道:“贱命一条,又老又臭,没了就没了,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也算落叶归根。”
    “老人家真豁达啊。”我也跟着笑了笑。
    老人放下手里的锤憷锵捏,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睛眯得更加了小了,眼角的周围沓叠地拢在一起,盯了我半天,老人笑了笑,道:“老头子老眼昏花,叫年轻人笑话了。你方才是要问住店哪?”
    “是,是。”我连连点头。“不过,听老人家刚才这么一说,我想,这里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想必不多吧。”
    “是不多了,就只剩一家,也被人包下了。”老人慢慢地用身前破旧的衣摆擦了擦手,朝着大街尽头努了努嘴。
    “被人包下了?”我有些气馁。
    老人安慰道:“年轻人你去问问吧,那帮子人是从宣州过来的,好像是做了买卖回来,看上去倒也不像是粗蛮之辈,许是图个清静而已。何况,好似明日就要离店北上了。你若也要住进去,想必不成问题。”
    “当真?”我心里立刻明朗了起来。
    “老头子半身入土的人了,好歹有些眼力见啊。”老人很爽朗的笑了起来。
    我点点头,谢道:“打扰了,我这便去问问。”
    老人又给我细细地指了指路,然后转身拿起工具开始敲打起来。
    等我真要走的时候,看见凌乱的铺位后面竟有一座一尘不染的灵位,前边的香炉里插着一只未燃尽的线香,香烟里,那老人朝灵位笑笑,在断断续续的打铁声里,随意地喃喃地念着,“瞧见没,比你年轻时候还俊俏呢,嚯嚯。”
    我对着老人的背影也笑了笑,拉起淡定朝老人指的方向走去。
    不想,刚踏出几步,半空里就传来滚滚惊雷,像是九天之上的天河泛滥,转眼间便倾盆大雨伴随着雷声砸了下来,破天的水幕层层笼罩在黄昏的城镇上空。
    我和淡定顷刻被淋成了落汤鸡,真是猝不及防。
    “年轻人,你若进不了店,就来老头子这儿躲躲吧。”老人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我朝他点点头,然后骑上了淡定,拉着缰绳策马跑了起来。
    大雨砸得我睁不开眼睛,湿寒的冷气直溜溜地往我身上钻,仿佛要刺进皮肤里一样。
    不多会儿,总算来到那家升着灯盏的客栈时,我的身上已经能拧出半缸子水来了,我跳下马,拉着淡定往店门走去。
    里面一个正坐做帐的老伙计停下了动作,朝门外跑了过来。
    他正要说话,我便抢先道:“我知道您这店被包了,可是,这雨实在太大了,您先借我和马躲躲吧。”
    老伙计犹豫了一会儿,道:“可……我这几位客官喜静喜净,不让小店踏进外人。”他看着我浑身湿淋淋的样子,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收你钱了,你先进来躲躲吧,不过……马不行,只能放门外。”
    我点点头,二话不说,将淡定拉到屋檐下,拍了拍它的头,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我便喘着气,带着一身的雨水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光线明亮了许多,那个老伙计有意无意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十余回,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在最角落的地方,选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湿了好大一块地方,我抹了抹脸,将散落下来贴在脸上的头发都顺到头上,鞋里衣里都是水,好不难受,加之又冷又饿,心里又觉得好气好笑,然后有些窘迫地正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客栈里的楼梯口出现了四五个人,都披着精致华贵的披风。
    那个老伙计看了看我,顿时慌了手脚,正想迎上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已经率先发现了我,远远地指着我质问道:“怎么又做了别人的生意,可是付的包银不够?!”
    老伙计一脸倒霉后悔地欲开口辩驳,我再次抢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步地走过去,一路淌水,不过仍气势十足地一边走一边说:“这位公子莫怪店家,我只是进来躲会儿雨。店家便好心……”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四五个人中站在最后的那一个人似乎是听见了我的声音,便一个箭步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双清俊的眼眸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满是不敢相信,他习惯xing地皱起眉头,看着我,喊道:
    “佑熙?!”
    我盯住他,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攒在眉毛上的雨水一下震了下来,在我的睫毛上一滚,啪地坠到了眼角,顺着湿淋淋的脸颊流了下来,乍一看就像眼泪一般。
    那人肃穆的脸上升起心疼,他走过来,替我抹去了脸上的水渍,又上上下下地将我打量了一番,最后,竟然毫不顾忌地当着众人将我拉进了怀里。
2022,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