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意 珍钻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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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爆点是常事,但是如果充满了爆点,那么你得注意自己的神经是否会被某一颗已经准备了多年的炸弹给摧毁得粉身碎骨。
而我,就被这样一个来自十五年前的爆点给炸得体无完肤,几欲羽化登仙。
还好,我的意识深处仍然存在对自己过去的强烈认知,不然,换作是你知道自己的亲生老爸被另外一个男人暗恋的事实,心情该是何其……不知所谓。
如今有了这样的一番“历练”,我的心理素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所以,当我看着自己面前面露尴尬,却又有些羞涩的赵二哥时,灵台一淡定。
我看了看桌面上那方价值不菲的观音配饰,继而又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赵二哥。
赵二哥是赵嫣的哥哥,虽然之前和赵嫣的婚事黄了,但是买卖不成情意在(……),我和赵家两兄弟还是有些来往的。比起赵大哥的成熟稳重,赵二哥显得比较平易近人,细眉细眼的脸蛋微微有些胖,但是常年走镖,身材还是很壮实的,往现代一放,那就健身房里抢手的教练级男人啊。
“赵二哥,您想清楚了?”我再一次请求确定地问。
赵二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张了张口,略想了想才肯定地说道:“这事儿,我早前就琢磨着该和你说,就是嫌自己嘴笨,说不明白。”
我笑了笑,道:“我也早看出来了,只是想看您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赵二哥特别惊慌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握了握拳头,豁出去了似的对我说:“我一个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是,我的这片心是不掺半点假的,真真的。”他保证似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有点激动的样子,连忙给与对方一个“我明白我明白”的眼神来安抚。
我捏起桌上白玉观音,道:“其实,只要雪儿点头,我是没什么不愿意的。有什么话,该趁早和她说去啊。”
“我就是见了她心上直跳,说话不利索,才拖到今天的。”赵二哥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哟,那往后怎么过日子啊。我把雪儿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送您家去当摆设啊。”我相当不客气地打趣道。
赵二哥急欲解释,却越发说得磕磕绊绊起来。
我趁早收了开玩笑的心,和他认真地说道:“雪儿在我家有近十年了,名义上是伺候我的,可我却把她当姐姐似的看待,她的终身大事我是断然不肯马虎的。”然后,我很有诚意地对赵二哥一笑,又对他说:“我晓得您是个实诚的人,对雪儿,指定错不了,我也有意想促成这桩婚事。”
赵二哥这样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正欲开口。
却立马被我一抢白:“只是——倘若雪儿不愿意,我是决计不会勉强她的。所以啊……这要紧的话,还得您自个儿同她表白了。”
赵二哥这样一听,心一横,道:“我即刻同她说了,再不耽搁了。”于是,说风就是雨地站起来,往屋外跑。
我着急地拿起白玉观音,朝他喊:“玉——”
果然,不多会儿他又跑了回来,然后憨憨地挠挠头,将那白玉观音揣进了怀里,庆幸地对我傻笑,不过下一刻,他又面露难色地问我:“林兄弟,这……人……此刻在哪儿呢?”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告诉他:“眼下该在蒗心亭摆茶点,我同她说你我等会儿去哪儿说事。我就不现身了,紧要的话,您可仔细别忘了。”
赵二哥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很用力地冲了出去。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哥们儿……加油啊……”
害得赵二哥一头雾水地边跑便回头问我,“什么玩意儿?!这事儿还和油有牵扯?!”
我一听,一时间又笑得岔气儿。在缺乏娱乐精神的古代,我的笑点越来越低了。不过笑归笑,我还是真心诚意地希望这事儿能成的。按雪儿的年纪,双十年华的时候已经绝对不能耽误了,加上他赵家侠镖名声在外,又是个大户。雪儿要是能嫁去,总好过跟其它丫头似的给人做小老婆啊。
我慢慢地退回椅子上,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静下来的时间里,脑海中在严王府的记忆仍旧无法挥去,虽然,我一脸肯定地否决柳之辰的说辞,可是在我跨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自己还是不能潇洒地走开,而是不受控制地留意下身后的声音。
我还是听见了,他这样说着,声音阴厉。
……你要知道更多,便来月满楼,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烦躁地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我不断告诉自己,林子轩的确是这副身体的生父,但是于我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我绝对不能为了一时的好奇心而涉险。
柳之辰,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生天,又敢在我的面前毫不忌讳地现身,实在是个太危险的人物。就算他所言非虚,我也在不能见他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将它轻轻地放在桌上,刚站起身子。
小冬瓜就跑了进来,说道:“爷,外头来客了。”
我便问:“什么客?”
原来霍骁是这里的常客,可现在早就物是人非。御医殿里,除了方玉宣之外,我又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更何况,他这几天正忙着和多年前那位元宵节粉红妹妹的婚事,恐怕是没机会来我这里了。
“我也没见过,只是他们好大的排场,不知什么来头。”小冬瓜睁大了眼睛告诉我。
我挥了挥手,说:“那就见吧。”
我和小冬瓜一起走出了院子,然后穿过几条游廊,走至会客的前堂。
刚进厅堂,我就看见一个白衣公子坐在右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慢慢地喝着茶,只梳了半髻,剩下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留在背上,素白的衣裳上开着一朵朵泼墨般的莲花,他的身后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一男1。女。而厅堂的门外,却站了整齐地三排人马,均佩着刀剑,默默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能是之前见过柳之辰的关系,我最近对白衣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那个白衣男子见到我来了,便捏着折扇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若有似无地用眼光打量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客气地说道:“方才未能及时迎客,实在失礼。”
那白衣男子亦是得体地回礼,声音清朗,“实是在下突然造访,唐突了贵府,该赔礼是我们才是。”说着,微微福身施礼。
我将手一摆,对他说:“公子请坐。”
白衣男子坐定,微微地勾了勾嘴角,道:“在下尹秋寺,乃是渊州人氏,此番来殷都,是替家里来打点生意买卖的。听闻贵府乃是殷都久负盛名的医家,特来拜访。”
“过奖。”我简单地回应他,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生意人?!不是我觉得商贾都得穿金戴银一身铜臭,可问题是,你看过哪个生意人穿得这么诗情画意,出门还带着一帮子白衣飘飘的剑客。真当我是瞎子啊。
尹秋寺将折扇微微打开,略一定,开口道:“在下虽来殷都时候不长,却也听说,林御保乃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做的是妙手回春的营生,不禁心生敬仰,忍不住要来叨扰。”说着,没有一丝抱歉意思地摇着手里的折扇,凤眼弯弯,盯着我道:“今日能亲眼得见林御保,实乃人生一大快事。这殷都果然是上国之心,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乃是日月精魂所系之地,不然,怎生出像林御保这样妙不可言的人物来。”
“尹公子言过了,不过蒙了祖上的福荫。”我不痛不痒地回应他。
尹秋寺将折扇一点点收起来,面色温湉,继而道:“在下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初次会面便有求于人,实属违心之举,可奈何家母之病万万不能拖延,还望林御保宅心仁厚,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我微微挑眉,口气也软下几分,问他道:“不知令堂所患……”
尹秋寺立刻止住我的话,说道:“在下区区草民,又怎敢劳烦圣上的人,只望林御保能转一味奇药。”
我尚未好好地理解尹秋寺话里的意思,就看见他身后的白衣人将一方紫檀木的匣子递给了尹秋寺,他接过之后便站起身子,将木匣子送到我跟前。
“尹公子?”我微微退后了一些,问他。
尹秋寺缓缓地打开木匣子,只见一道亮眼的光芒便从中射出,等我定睛一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躺着一枚雕琢精美的黑色钻石!
它犹如一双能够剖析人心的眼眸一般地注视着我,通体蛊惑的玄墨。
钻石,即便在现代社会里也是上流社会最流行的装饰品之一。在各种颜色的钻石中,黑钻石更因其数量稀少而显得尤为珍贵。而中国并不是这类稀有金属的原产地,能把这个宝贝收藏到手还真是难于上青天。
“此系西域奇物,乃是天外珍宝。不知可否易得府中的紫蕴王参一支。”尹秋寺一点一点地吐字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尹公子是看上了鄙府中的紫蕴王参。”胃口还真不小,我在心里嘀咕。
“在下亦是知晓,这紫蕴王参乃是参中极品,最是能续命吊神。普天之下,除了皇家和元州沁桓山庄所有,便是贵府藏有几株,若不是为了家母,在下断不敢为难林御保,只是情势所逼,这番不情之请,还望林御保成全。”尹秋寺和颜悦色,压根不像求人,更看不出一丝着急。
我不言语,只是接过那方匣子,仔细端详那块造型别致的黑钻,不论从光泽和质地看都是罕有的精美,我轻轻地将它捏在手里。
屋子里的光线从不同角度落在它身上,营造出无以复加的光晕,仿佛戴着芒的王者,那么幽深的颜色,多么冷寂的光泽,多像那个人的眼睛。
我听见自己缓缓地说道:“此参确然是珍品,先祖父更是花了血才得了三株而已。如今尹公子救母心切,孝心感人。”
我缓缓地站起来,看向尹秋寺,给了他今天我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说道:“紫蕴王参固然宝贵,但也只是凡物,百年一过,便灵气全散,不过糟木而已。它既是药,原该散济众生,尹公子诚心交易,我这叫人去取一支来。”
尹秋寺脸色一滞,大约没想到事情可以答应得这么快,或许觉得我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当然,连我自己事后,都觉得自己应该再推脱一番才显得正常一些,至少也不枉费爷爷当初收集时候花下的功夫。只见他直直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晃过神来,叹道:“林御保实乃菩萨心肠,在下这里大大地谢过了。”
我却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自然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话。只是将自己的视线移到这枚黑钻上,用手指细细地摩挲它。
它的颜色如此深不见底,将被自己吸引过来的光束齐齐地折射出去,就像他总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最深处的地方,却隐藏着最坚硬的核心,一如他总也不可撼动的心事。
我都想嘲笑自己了,我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快疯了。
在这枚流光溢彩的钻石面前,我仿佛被撤下了面具,大片血色的意念被展露在锃亮的光束里,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