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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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岁那年,沈默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一住就是半年。出院后,妈妈并未将他接回市区那个大房子里,而是把他带到了郊区的一间小房子前。不但小,还有些旧了。望着小沈默困惑的眼神,妈妈蹲下身,扯出一丝笑容对他说:“默默你刚出院,郊区的空气好,对你的身体有帮助,等过段时间你的身体好点了我们再搬回去。”说着揉了揉沈默的头。沈默不说话,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们一住就是两年多。七岁那年,是星期天吧,妈妈说带沈默去游乐场玩。沈默高兴的嘴巴都咧到了脑后跟。自从他们般到这里后,妈妈就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场。到了游乐场后,他们一起坐旋转木马、云霄飞车、海盗船、、、最后是摩天轮,沈默依偎在妈妈怀里,妈妈的怀抱很温暖,沈默一圈圈的不愿下来,心中有了个小小愿望,便抬起头对妈妈说:“妈妈,我们以后每天都来坐摩天轮好吗?”
“好,只要你听话,我们每天都来坐。”妈妈说着亲了亲沈默的脸颊。恰在这时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沈默在她怀里欢呼起来,望着沈默天真的笑脸,她的心里仿佛被掏空了般,继而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快中午的时候,妈妈将沈默安置在一个石凳上,然后将一袋零食放在他的腿上说:“妈妈到前面打个电话,你在这里等妈妈好吗?”沈默乖巧的点点头说:“好,妈妈你去吧。”妈妈微笑的拍了拍沈默的头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就听到沈默在身后大声说:“妈妈你快点回来哦,我等你。”妈妈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回答沈默的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转角处。
这个时候的沈默还并不知道,妈妈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换句话说,就是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这个陌生而又残酷的世界里。可是请原谅我们的沈默当时只有七岁,他不知道妈妈已将他抛弃,如果他知道,他会上前去问一句为什么。这一句为什么,残忍的压在他的心里几十年,直到最后都没有机会问出口。他一直坐在石凳上等,中午的太阳晒得他头晕。可是他不想离开,他怕他走了妈妈回来找不到他会着急,虽然他妈妈已经离开很久了。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游乐场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妈妈还是没有回来。远处高高的摩天轮晃花了他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想去找妈妈,着急的一起身,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沈默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墙壁刺的他睁不开眼。这时,一个护士走进来,看到沈默醒了,略带惊喜的说:“小朋友你醒了!”又迅速的走出病房。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警察走了进来,对沈默说:“小朋友,你晕倒在游乐场里,你还记得吗?你都睡了一个晚上了。”一个晚上吗?那妈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找他,她去了哪里呢?沈默心里这样想着,突然一个害怕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妈妈不要他了,把他丢在游乐场里一个人走了。想到这里,沈默委屈的哭了出来。警察见状,忙走到沈默床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怕孩子,告诉叔叔,你家在哪里,是谁把你带到游乐场去的?他们去了哪里,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沈默不说话,只是哭,后来那个警察又说了些什么,沈默没听清,只是临走的时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好好休息,叔叔等下再来看你。”过了好一会儿,沈默停止了哭泣,并在护士的劝慰下吃了点东西,刚吃完,就看见那个离开的警察回来了,他对沈默说:“医生说你只是饿的昏过去了,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就可以出院。”见沈默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便又问道:“你告诉叔叔你家在哪里好吗?我好送你回家。”家?听到这个字,沈默抬起头,妈妈都不要他了,他哪里还有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看见他又哭,那个警察已经在心里证实了他自己的猜测:这个小孩确实是被他家人故意丢在游乐场里的。警察叫张明,24岁,昨天接到报案说有个小男孩晕倒在游乐场里,身边没有其他亲人。上头派他来负责这起案件。张明于是对沈默说:“你别哭,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沈默摇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哭的更大声。张明没有办法,只得办好出院手续,把沈默带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内,沈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任凭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开口说以个字。这样过去了一下午,大家都没有办法,他不开口说话,不知道他叫什么家在哪里,更严重的是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报警说谁家丢了孩子。大家心里都和张明想的一样,只是看沈默可怜不忍心说出来。快下班的时候,局长走了过来,告诉大家决定送沈默去孤儿院。大伙儿一阵唏嘘,都同情起身默来,孤儿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那里面的孩子都很可怜。
看见大家这样,局长叹了口气说:“只是暂时把他送去孤儿院,等找到他的家人就把他接出来,我们不能一直把他留在警察局啊!”大家纷纷点头,觉得也只能这样。于是护送沈默去孤儿院的重任又落在了张明身上。
拿着局长开的证明信,张明开着警车将沈默带到了孤儿院。
见过里面的院长,张明将介绍信交到院长手里,并说明了事情的情况,院长点点头说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然后走到沈默身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见沈默不说话,张明说:“我从见到他到现在都没听到他说一句话,可能····”张明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可能他是个哑巴。”说完还瞟了沈默一眼,沈默只是漠然的站在那里,脸上和之前一样没任何表情。
院长叹口气道:“他交给我们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张明点头说好,然后跟院长道别,最后走到沈默面前蹲下身说:“你先在这里待着,听院长的话,等我们找到你的家人后你就可以回家了,好吗?”沈默点点头,张明抱了抱他然后转身走了。
张明走后,院长带着沈默去见其他小朋友,大家向他问好,很高兴的围着他问东问西,但沈默怎么都不开口说一句话,表情透露着忧伤。院长心里想着,他可能是还没从这件事中走出来,等过段时间他就会主动开口说话的。
可是过了两个月,沈默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孤儿院的所有人,包括院长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哑巴。沈默不是不想说话,自从知道自己被妈妈抛弃之后,他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相信,他不愿和任何人说话,每天都在想妈妈去了哪里,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下?他蹲在一棵树下,用小刀在树上刻下了妈妈两个字,闭上眼睛,眼泪流了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一个跟沈默差不多大的男孩走了过来,他挨着沈默坐下,擦干他的眼泪说:“又在想妈妈吗?”男孩叫李辰,今年十岁,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
沈默转过头不看他,李辰笑着用手枕着头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说:“他们都说你是哑巴,可我不信,你肯定是因为你家人抛弃了你,你觉得伤心所以才不愿开口说话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沈默瞟了一眼李辰,狐疑的想着。李辰接着说:“你虽然长得漂亮,但是不会说话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你的,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
沈默低着头想了想,他来这里两个月,由于不说话也不和其他人一起玩,几乎没什么朋友,只有李辰总是陪着他,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分给他吃。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笑,也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这个世界上也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于是他也学着李辰躺在草地上,用手枕着头看天空。看着沈默的侧脸,李辰小声的说:“小天(院长给他起的名字)不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们都得往好处想,你不要再难过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人将你接走。”沈默转过头看着李辰,朝他点了点头,于是李辰开心的笑了,沈默没有笑,他看着天空,许久后,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孩子就这样并排的躺在孤儿院的草地上,望着瓦蓝的天空,暂时忘掉自身的不开心,一起大声的笑着。很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一天,那个躺在他身边的少年,都会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沈默的运气好,又或是借李辰的吉言,就在一星期后,真的有个人愿意收养沈默,那是个老华侨,62岁,妻子在二十多年前因病去世,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孩子,他也一直没有再结婚。可能是寂寞久了,老了便想回国收养个孩子做伴,虽然知道了沈默不会说话,但还是执意要他,理由是沈默和他小时候长得很像。听到这句话李辰在心里鄙夷了一番:就你那样子也敢说像我们家小天。不过他还是很开心,甚至比沈默自己还开心。当那个老人问沈默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美国生活的时候,沈默没回答,只是转过头表情哀伤的看着李辰。知道沈默是舍不得自己,李辰不禁也难过起来,他强颜欢笑的对沈默说:“你尽管放心的跟这个老爷爷走吧,不用担心我,用不了多久也会有人把我接走的。”说着把沈默的手放在老爷爷的手上。沈默终于忍不住抱着里辰哭了出来,他知道李辰比任何人都想要离开这里,他也知道这里的人年纪越大出去的机会就越小,如果可以他想把这次机会让给李辰,那个在他人生最难过的时候给过他温暖和希望的可怜少年。
离开的时候,李辰跟大家站在一起,望着沈默远去的身影,突然大声喊道:“小天,你要记得我,一定不要忘了我。”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沈默挣脱开老爷爷的手,转身跑到李辰面前,紧紧的抱着他说:“我叫沈默,沈阳的沈,沉默的默,你记住了吗?”李辰又惊又喜,他就知道沈默不是哑巴,这是沈默第一次跟他说话,可是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还不知道哪天再能见面,
于是强忍住悲痛对沈默说:“我记住了。我叫李辰,木子李,日月星辰的辰,你也要记住。”“我会记住的。”沈默哽咽的点头。这时,那个华侨老人走过来对沈默说:“我们该走了。”便拉着沈默的手快速离开。
就这样,沈默结束了他在孤儿院的生活,跟着这个华侨老人来到美国芝加哥,开始了他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