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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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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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在云雾缭绕的顶峰盘旋而下,从微光滟潋的水面惊掠而过,使得一点波纹散开。潭子上方仍有几簇带着露水的杜鹃,在晨阳的金辉中折散着绚丽的光芒。
或山腰,或山脚,楼阁小榭在绿茵随风摆动时时隐时现。而山顶的建筑,则在这下方的角度恰能窥见得一角飞檐。
晨钟悠远,谁手下丝弦拔动应和,于山涧溪边仍能偶闻两三声。
没有汽笛,没有浓烟,没有污染。这一切仿若水墨画中泄出的景色,活灵活现的映入眼帘。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神吗?
毫无疑问的,这个答案对于楼云扬来说是否定的。就算现在在他眼前的是如此古色古香弗如仙境的景色,就算他在这个地方已经整整生活了十年,就算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还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神。
如果真的有神,当初他老娘那么虔诚的求佛拜神想让他出人头地,为什么他还是混成一个流氓鸭子呢?
想当年被群殴活活打死的情景,楼云扬可说这十年如一日,仿如昨夜。
就算他时来运转,走的那也是狗屎运。原来的世界死得干净,倒是莫明其妙跑到如今这副身躯里。名字倒是神奇,叫什么红嚣,可是人呢?当初能借得这一身体,就是原主人给病死了,天杀的还是麻风病啊!
经他这十多年来的了解,红嚣本是琼山一派掌门所看重的弟子,小小年纪悟性极佳,武学已颇有成就,比及那些入门数十载的师兄师叔们修为还要精进。可惜再好的人,终是逃不过生老病死,一番善意不得善报,救了别人却将这病传染给了自己。
自此,被隔离在那无人的山背禁地,任其自生自灭。
十年啊,守在禁地出口处的人都换了好几个了,他人没死,也不知道放了他,亏他每次想跟他们讲句话,就一脸惊恐的闪避。
好在当初被红嚣救的那一口子还算有良心,若不是他啊,恐怕真是要再死一次了。
亦是从这个人口中得知红嚣病后不久,琼山一派便更换了掌门。
他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世途险恶,民主时期尚且如此,又何论如今呢?权力在手,几乎就代表了一切。谁会愿意再把红嚣放出去添几分不稳定的因素。
肚子在成了红嚣的楼云扬悲秋伤春之时响了起来,他叹息的摸了摸扁平的小腹,想着小高已经好几日没来给他送吃的了,莫非连他也把自个儿给忘了?
眼前那几株山桃正开得灿漫,若要等得果子,还得到秋天啊。
红嚣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蚱蜢影儿都没有,这地方的动物也几乎已经绝迹,或者说被他抓得差不多。
阵风吹过,桃红纷落,红嚣慢腾腾的挪着步子临近了崖边。
这不上不下的山腰背,似用巨斧凿了个缺口,百来方的落天之地,再凹进处一个弧洞,倒也正好遮雨。
后来专门被这琼山派用做禁闭思过之处,又搭了简单的竹墙挡风,别说还真是雅致得很。可惜当初再雅致,现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正如红嚣这个人,十年不打理,远远看去,怕都会以为他是一头小型野熊,或者是个疯子。脸除了眼睛与嘴,几乎看不见其他部位,头发与满脸的络腮胡子结在了一块,真是好笑得紧。
崖外长着一棵老松,十年了,它就像红嚣的老友一般,长驻不移。
在它交错的枝杆中,隐约可见一个鸟窝,里边躺着几颗鸟蛋。
红嚣忍住口水舔舔唇,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没见着母鸟公鸟,双手合十道,“我只偷你们一个蛋,这实在是太饿了,罪过罪过。”
边叨叨的念着,一边已经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树上,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鸟窝。
在那鸟窝触手可及之处时,红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适才怕掉下去才集中注意力,这下安然到达,他耳中倒是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按理说这里几乎就是个死人谷,除了他,及那些鸟鸣虫叫兽嚎,定时的远钟敲响声,他就没听见过别的声音了。当然,除了小高来时跟他叽歪。
小高,就是那个原来的红嚣救下来的人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告诉他这个世界,这个琼山派,这个红嚣的因果缘由的人。
这声音,似乎从下边传来的。
红嚣用手拨开了松枝,伸长脖子往下方看去。
可惜这崖壁不是光溜溜一片,植物茂盛得很,看不见什么,只偶尔会有光芒闪动的错觉。
对,错觉,一定是错觉,据小高说,这地方可高得很,这要是摔下去,十成是会没命的,不然他哪能被困在这里。
红嚣有些不死心,脖子一侧又将头往下压了点,巴不得耳朵能长长点。
然尔未果。
罢了,就算听到又如何,果然是闲极无聊,才会做这种事。
红嚣唉了一声,抬起头伸出手,正想掏鸟蛋,却蓦然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与一条吞吐的红信。
春来蛇出洞,可是这丫是什么时候爬到这树上来的?
这一惊坏了事,红嚣身子一滑,在他的惨叫声中整个人已经掉下树去。
红嚣脑中已呈空白状态,在下落过程中不免被树枝刮伤也毫无知觉。直到砰的一声重物落地之声清晰的传进他的脑海,他才回了神,霎时泪水涌上紧闭着的眼睛,从眼角溜了出来。那浑身的骨头就跟被碾碎似了的疼,一时连哀嚎的气力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红嚣方觉得缓过一口气,这口气一缓上来,可就牵动了胸腔,像有什么在心口处炸开,他还没来得及合嘴,血液从他口鼻中涌了出来。
红嚣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清的瞥见那咯着他的似乎是一把古剑,鲜红的血,正顺着剑的纹路缓慢的婉延开。
视线再放得远些,红嚣就见着了很多很多的鞋子。
确切的说,是很多很多穿着鞋子的脚。
有人,而且有很多人。
红嚣突然觉得悲哀,他知道,跳楼的人死相都很惨,脑子崩烈脑浆四溅,或四肢扭曲骨折,有的那白花花的骨头就直接戳穿了皮肉露到外边。
他的想像力十分丰富,就觉得自己死得很难看,还被这么多人围观。
在悲哀过后,红嚣心中又有了疑问。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思考?还会有意识,甚至还能看见东西?
这时被他压住的剑突然轻颤了起来,并发出微小的嗡鸣声。
红嚣觉得身上疼痛的感觉在消失,五官的知觉也在恢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有叠影,不再冒金星。听觉也开始恢复。
“他是什么人?”
“剑,剑!快看何邪剑!”
“师父,怎么办?”
“哈,让你们再抢,这下好了,谁也不是。”
“哼,他都快死了,我看这剑啊,只是把他当死物看待罢了。”
“说得轻松,阁下敢再去御剑试试?”……
这些话听在红嚣的耳里却没有什么意义,似乎只是单纯的字而已。他下意识的以手撑地起身,其身下之剑竟似脱离了重力,自己竖了起来。
红嚣握上剑柄,以剑尖着地为支撑点摇晃着站了起来。居然没有断手断脚,可真奇了。
然而他人尚未站稳当,手中剑突然离地,带着红嚣转身横空一挡似盾般护在红嚣身前。
红嚣这时才发现有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那人打量了红嚣一会,实在看不出他的来历,只道,“把剑给我。”
红嚣还未答话,又有一人上前道,“说什么笑话,老规矩,谁先夺到归谁。”
虽然红嚣不知起因,但也知道他手中剑怕是个烫手山芋,正想扔掉由他们抢夺免得祸及己身,却任他怎么甩,那剑就跟长在他手掌里了不动分毫。
那二人也察觉了这一事,一人缓道,“莫非,这剑认主?”
其话尾刚落,一阵笑声响起,空灵中带些撒娇的意味,只见一女子从人群中踱出,浅绿罗裙单薄,珠花挽了青丝,掉下的几缕徒添风情。
红嚣一下直了眼,他可是十年未见过女人了啊,如今这第一眼,见的便是这等人间绝色。不过只下一刻,他就打消了追此女的打算,只听那女子道,“认主?我看这个人连武功都不会,剑在他手上不是浪费?还是把这个人杀了吧,粘在手上就砍了胳膊,让它再认一个主。”
她说着又上前几步,无人拦她。
为了得到传说中执有此物便可得天下的何邪剑,聚在此处的人包括武林的黑白正道,这黑道行事素来如此,基本也都打着与此女相等的主意。这白道在此,是为了阻止何邪剑落入邪道手中,口中打的旗号是响亮,怕其中也有不少猫腻。
这女子是黑道中有名的血修罗,武功并不高强,然而其轻功与速度怕是无人可及,再使得一手毒,简直与阎罗催命无甚两样。
女人在离红嚣三步处停了下来,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她的咽喉正被何邪剑指着,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甚至没明白红嚣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别说别人看不清楚,就连红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红嚣与那女子僵持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快的剑法。”女子看着红嚣那个毛头,十分不容易的找到他的双眼。
“我?我……”红嚣暗自好笑,难道说自己是偷鸟蛋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的?还是直接说自己是路过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