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年轻的少将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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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上这条路的时候,他才6岁。
    那晚,狂风暴雨,席卷了整个村落……
    “爹爹!”一个不过5、6岁的孩童,扎着两个小髻,葡萄似的大眼睛睁着,满满的恐惧。窗纸上倒映下来的树影,张牙舞爪,似是厉鬼,孩童朝着身前高大的身影后躲了躲。
     他小小的手,拽紧父亲粗糙的麻布衣角,紧紧的,紧紧的……
     “绪儿!去!抓紧娘亲!”父亲用宽大的臂膀,死死顶住不断被风顶动的门板,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紧迫。
     孩童一愣,满是恐惧的大眼睛,更是睁大了几分,娘亲……那个一年前逝世的女人……
     “爹爹!”
     “快去!”高大的男人,不由分说的,将幼小的孩子推开。
     孩童,踉跄的退了几步,打着颤,回头望了那端坐在床头的娇美妇人,妇人,感觉到孩童的视线,苍白的瓜子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火红的唇,微微张开,只有孩童听见的声音扩散开来,“绪儿,来娘亲这儿。”
     大红的旗袍(类似清末年代的旗袍),宽大的衣袂盖住了妇人纤细指头上那染着红颜的丹蔻。
     “哐当哐当……”门窗不断作响,孩童羽睫扇了扇,他害怕的耸了耸肩头,“不要……”
     “绪儿……”妇人唤着,但却未曾离开简陋的床榻。她微笑着,不断开合的红唇,带着诡异的声波,传入。
     “绪儿,过来……绪儿……绪儿……”
     “啪”一只手,打开床头的灯,床上之人,缓缓坐起,抹了抹额角,满手的冷汗。昏黄的灯光映在来人的侧脸。
     “咳咳……”轻咳声,仿佛吵醒了隔壁的人。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阿绪?”
     “咳咳……进来……”
     房门被打开,一个年约23的青年走了进来,一头火红的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该吃药了。”
     “嗯。”床上的人,轻声应着,从青年手中接过药和水杯。
     “感觉好些么?”青年轻轻落坐在床上,伸手探了探床上之人的额角,“退烧了……”
     “咳咳……那件事,怎样了?”床上之人,将药吞下,水杯落入青年的手中。
     “放心,一些都很妥当,你呀,就是逞强,病成这样都不吭声。”青年叹了口气,“敌国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一些,暂时不会发动战争,你这位少将,就好好歇息,到时候,有你忙的。”
     “咳咳……”床上之人,点了点下颚,发烧带来的疲倦感,让他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
     “睡吧,明天大概就能好转,幸好在变成肺炎前发现了。”青年拍拍床上之人的脑门,“好好照顾自己,别给我添麻烦,可知道?”
     “嗯……”
     那天夜里,他借助着药物里面的催眠成分,难得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个无梦的夜晚。
     隔天。
     天空很蓝,却很空洞。
     满城的硝烟,激起人心惶惶。
     炮弹轰炸大地的颤抖,仿佛还残留着,被血腥洗礼过的艾莉亚城,早已是一片狼藉。
     在城门口,一匹黑色战马,踏着小碎步。
     马上那是一名身形挺拔的战士,刚毅英俊的面庞,带着刚刚病愈的苍白,一双眸子,鹰一般的锐利,两道剑眉飞入鬓角,赶紧利落,在一顶军帽遮掩下,不能完全的辨认来人。
     佩剑斜插在精瘦的腰间,随着马匹的碎步,小幅度的晃动。
     “哒哒哒哒……”脸面而紧凑的马蹄声,从城的那头,激烈的传来。
     那是一队人马,领军的人,驾驭的是匹白马。
     “吁!”人马停住,马上之人,纷纷翻身而下,单膝跪地,领头之人高声而道:“威尔曼少尉,见过井绪少将!”
     在城门口的战士,拉拉马匹的缰绳,目光落在地上单膝跪地的人,“威尔曼?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守城的应该是费切特少尉。”
     “费切特少尉,战死……”
     井绪手一顿,“死了……”三天前,那个腼腆的战士,已经死了么……
     “那么,现在艾莉亚城是你负责么?威尔曼少尉?”
     “是!”
     井绪顺着满是疮痍的城外看去,红如血的地面,在烈日下,仿佛在晃动,“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井绪会全权接手艾莉亚城,威尔曼少尉,能否全力配合?”
     “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井绪习惯了,在阴影下,注视着光下的人。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注视着,观察着,成为了戏外的人。
     仿佛,这个世界开始与井绪脱轨,这种有些被抛弃的感觉,让井绪害怕,而又诡异的产生留念。
     陈旧的书桌,在无数人之间,转手,目睹着接管和离去,品着生命的来到和逝去。
     漆黑的手套,散漫的在书桌上摊开,仿佛,宣告着,这象征着掌权者的标志。
     书桌边沿,落坐一名一身漆黑军服的战士,他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书桌,发出沉沉的“砰砰”声,目光,穿过,压低的帽檐,一直望向窗外,躲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眸,熠熠生辉。
     “怎么跟来了?”战士对着窗口轻轻说着。
     一阵风,带着阴冷,微微一刮,“不跟着你,没有存在感。”空中传来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略微的有些男性的低沉,“吃药了么?刚好不久,就开始放肆。”
     风刮过的地方,带起,一层肉眼难辨的雾气,书桌前的椅子,更是漫起一层白色的冰层。
     井绪视野里,端坐在椅子上的红发男子,微笑着,一双罕见的红眸与他对视,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男子,面目有些迷糊,仿佛有层纱掩着。但,隐隐约约间,依稀分辨得出,男子,少有的英俊。
     井绪抓起书桌上的漆黑手套,“我去北边看看,你留着,别弄出什么差错。”
     井绪按着记忆里的路线牵着追风,缓缓的路过一片荒凉,却布满了小小土包的地方,这是一片坟墓,埋葬着年轻的尸骸,沉淀着简单的梦想。
     追风打着响鼻,甩动着整理妥当的马鬃,大大的马头,安慰似的蹭着井绪的肩膀。
     井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覆上追风的马鼻,轻轻拍着,“我没事。”该来的,谁也阻止不了。
     在井绪的视野里,除了小小的土包,还有一群群低声细语,述说着自己过去的年轻人……
     即使变成了人世间不认同的存在,也依旧怀念着过去……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井绪便知道,自己与常人不同,这是一种可怕的发现。
     身为一名单纯依靠战功爬上来的少将,井绪承受着来自外界双倍的压力,加上自己这个被人并不待见的能力,可想而知,井绪是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艾莉亚城守不住,大概,我便会尸骨无存。”井绪闭上眼,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微凉。
     政治,是把无形的刀,往往,在一次失误中,会破碎的魂飞魄散。
     井绪对着一块空空的土包蹲下,他能看见,一双,以军姿站立的脚,满是创伤,这些孩子,成为了真正的军魂,哪怕是死后,面对着而来的首领,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敬意。
     “安心的呆着,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转生。”井绪笑着,抓起一把黄土,腥黄的土,粘附着漆黑的手套。
     井绪将泥土放入一个小袋,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挺拔少将的背影,在阳光下,拉伸,形成一道长长的阴影……
     那片小小土包上的年轻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挺拔的军姿,满是创口的魂魄保持着死时的悲凉,空洞的双眸目送着少将的离去。
     一个稍微年长的青年,心口一个巨大的创口,这个创口是夺取他年轻生命的根源,他腼腆的笑着,“这就是我说的,那位。”
     井绪解开军服上面一颗荆棘花图案的扣子,吐出一口浊气。
     拿出那个装着从坟墓带来的泥土的袋子,丢在书桌上,摘下略有些沉的军帽,挂上一旁的衣架。
     “皇甫拜托你了。”井绪揉揉有些酸疼的眼眶,刚刚病愈的状态下,从都城赶路至艾莉亚城,身体开始透出疲倦感。
     一只透明的,略有些轮廓的宽大手掌,从书桌上拎起那个小小的袋子,“又做多余的事情。”
     “这是,我对费切特少尉的承诺。”井绪吐出一口浊气,“如果双方高层的交涉没能谈妥,战争很快就会席卷艾莉亚城,到时候,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实现。”
     “所以说,你总是许下多余的承诺。”皇甫不满的嘀咕着,将手中的小袋子抛抛,丝丝缕缕的土腥味散发出来。
     “两天。”皇甫的声音渐远,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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