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王妃恨  采花大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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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屏风后忽的钻出一个人来。那人绯衣墨发,面容清俊,勾着桃花眼直对着若冰叫“卿卿”。
    “怎么,阿姐那里又碰了钉子?”
    柳七顿时耷拉了脑袋,极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若冰笑得更欢。谁能想到,三年前惊鸿一瞥,这大名鼎鼎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大盗,对柳若雪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为掳美人芳心,柳七是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信念,真可谓煞费苦心机关算尽。
    可惜,这世上不是所有付出都能得到回报。
    “小三儿,不如我帮你支几招?”
    很诚恳的笑容,却看得柳七心里发毛。
    当年,是谁说“兵者,诡道也”?可怜他数九寒天捧着《孙子兵法》秉烛夜读,什么苦肉计、空城计、反间计轮番上演,最后除了一记白眼,佳人根本对他视而不见。
    当年,是谁说“烈女怕缠郎”?他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人家道了一“俗”字;他送锦帕,上绣“横也丝来竖也丝”,人家丢出一“滥”字。终于,佳人的丫鬟前来开门,在他心花怒放受宠若惊以为苦尽甘来之时,慷慨地泼出一盆洗澡水。
    他狼狈不堪,而给他出主意的某人却在屋里笑得打跌。
    失败,真是失败!
    “喂,你别老小三儿小三儿地叫成不成!”柳七闷声道。
    若冰自然不依:“咱们仨你是老幺,叫你小三儿有什么不对。——要不,按你家的排行,叫你小七也行。”
    小七,小气。
    柳七翻了翻白眼。多次抗议无效,他算是彻底认命,谁叫他比她小,虽然只差几天而已。所以,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像她这样看似无害的女人。
    “真怀疑你把刚才的火气都撒到我头上了。——哎,小卿卿,这凌王虽不比我俊,但也马马虎虎,莫非是有什么隐疾?”柳七两眼放光,露出极古怪的笑意。
    若冰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惊到,一口茶卡在气管里,登时咳得脸都红了。“人家儿子都三四岁了,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柳七若有所思地点头:“倒也是。——可这就怪了。据我所知,皇帝对凌王还不错,怎么忍心让一朵鲜花插在……呃,那个什么上。”
    柳七毫不避讳,并没觉得此话有何不妥。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而今的习以为常,三年来,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因此露出任何哀伤与自怜。不过这次,若冰没有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卿卿,皇帝有没有见过你?”
    若冰摇头。
    “那云相呢?”
    若冰想了想,还是摇头。
    柳七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卿卿,这事儿不简单。”
    “凌王文武双全,阿姐才名在外又待字闺中,可圣旨上白纸黑字写明是我,就连云相也极力促成此事,偏偏两家还没有私交。——小三儿,这些我都知道。”
    柳七沉默,良久方才苦笑:“只要你想走,没人拦得住你。——卿卿,你在玩火。”
    火么?她笑了笑,拔下发簪挑去过长的烛芯,然后缓缓握紧。皮肉渐渐生出些许灼痛。那些很久以前似曾相识的亘古哀愁,借由某些特别的场景,潮水般随波而来。
    “柳七,有些事情,必须做个了结!”
    “所以今天,你唱了这么一出?”柳七恍然大悟,继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我在酒里放巴豆你也知道?”
    若冰笑得狡黠。她天生对花香敏感,方才酒宴,她闻到柳府后园独有的蕙兰馨香。柳七夜夜登门,自然而然便沾了那味儿。至于淑宁酒里的巴豆,她倒真是不知。只便宜了芷蘅院那位,因祸得福,若喜脉是真,怕是日后有的心烦。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将计就计。所以,我需要君凌逸对我的兴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成为他的棋子。——小三儿,日后你可千万多担待。”若冰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七习惯性地点头,略一咀嚼便发现不对。“喂,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他咬牙切齿地嚷嚷,这稍一大意,就险些被她绕进去了。
    若冰笑意更深:“迷香是你给的,巴豆是你下的,就连那鸡还是你宰的。我招他三回,回回都有你份。小三儿,你早就上了贼船,现在才想着跑,告诉你,迟了!”
    柳七欲哭无泪,半晌方挤出四个字来:“卿卿,你狠!”
    最后的最后,他是怀着幽怨的眼神走的。临走时那一瞥,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那晚,若冰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了多年前阳光明媚的午后。她趴在宽大的书桌上打盹,然后一觉醒来,满目滔天的火光毒蛇一般缠上她的手足。喧闹的人声,杂沓的脚步,渺远而空洞地漂浮在世界的彼端。她出不去,他们进不来。
    睡睡醒醒,梳洗已是巳时。看着镜中女子略微浮肿的眼睛,若冰自嘲地摇了摇头。
    “王妃昨日歇得不好?”
    君凌逸眯着眼睛倚在门边,暗青色的朝服,背后是斑驳的树影,细碎的阳光漏了几丝在他肩头,衬得他的笑容极不真实。
    他是个很耐看的人。相比柳七,君凌逸的眉目多了几分刚硬与淡漠。
    无事不登三宝殿。若冰起身揖了一礼,然后等他开口。
    君凌逸本想说淑宁有孕之事,见她这般忽然又没了兴致,只是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承认,她有一双极美丽的眼睛,即便是生在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上,也丝毫无损它的光芒,平静的,从容的,甚至带着些许锐利与挑衅。不可否认,那一瞬四目相对,他除了惊讶,更多的却是兴奋。曾经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东西忽然颠覆,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或许,他该好好看看他的王妃。
    君凌逸很快离开,一如他的出现,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
    时近傍晚,管家遣人来催,说是凌王与淑侧妃已在马车候着了,还请她动作利落些,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堇色的脸当即黑了:“小姐,他,他怎么这样?!”
    若冰的脸色也不好看。原来这就是他刚才的来意,虽不知君凌逸为何改变主意,但若是就此想看她的笑话,恐怕要令他失望了。
    “堇色,咱可千万‘仔细’了打扮,替王爷挣些脸面!”
    若冰故意磨磨蹭蹭,在来人三催四请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然后趁着君凌逸发火之前,假意诚惶诚恐道:“爷恕罪,妾头回进宫,穿戴难免上心了些,想着莫忘人笑话了去。这不,才用了午膳,妾就开始拾掇。”
    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偏他又不能反驳,君凌逸大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原先选了缕金百蝶穿花那件,首饰都配好了。可堇色那丫头一瞧,硬说不好不好,这不,临出门又给换回来了。”说到这儿,若冰故意扯着衣袖看了又看,整了又整,时不时说些有的没的,末了还不放心地问,“妹妹,你瞧我这身合适么,可有哪里不好?”
    淑宁见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憋笑,抿着嘴连连道“这样就好”。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宫门。三人很有默契地缄口。
    透过帘子,若冰看见花团锦簇中鳞次栉比的殿宇回廊,檐牙高啄,甬道绵长。富丽堂皇的颜色,却没来由叫她觉得冷。
    这时,一阵马蹄声过,她望进男人深沉阴鹜的眼。只一瞬,就马上错了开去。他是无心,她是有意。
    到了浮翠园,内侍引他们入席。
    这是为怀王和五皇子办的洗尘宴,人不多,只有少数要员和皇亲内眷。但无一例外,若冰受到了人们的注目礼。
    “四弟,淑宁。——哦,这位便是弟妹吧?”
    略显戏谑的声音。
    若冰回头一看,却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
    听称谓,该是怀王。
    她不动声色,只是以探询的眼光看向君凌逸。
    “三皇兄。”
    若冰跟着叫了。
    怀王一笑:“四弟也真是,老把弟妹藏在家里,害我闹了这么个笑话。——弟妹初次进宫,回头叫四弟带你走走,‘清辉亭’的景致可是不错。”
    君凌逸脸色微变。淑宁也颇为尴尬,暗暗扯着他的袖子叫了声“表哥”。
    怀王似是无所觉,直到秦素桐出现,这才略微有些收敛。
    “三哥,四哥。”君宸逸尾随而至,对众人一一见礼。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
    秦素桐想打圆场,却听不远处传来皇帝清道的鞭响。
    若冰随众人跪了,因为低着头,所以只看见一角明黄缓缓而过。
    皇帝走上御座,示意众卿平身。
    一番寒暄,有人开始将话题引至今天筵席的主角。什么怀王锐敏通达,五皇子仁心仁德,陛下英明神武,听得皇帝眉开眼笑。
    “此次水患,三弟和五弟确是功不可没。”
    说话是当朝太子。九毓冕,紫公服,通犀金玉带,因在病中,说话时嗓音略显喑哑,面容清减不少。
    皇帝“唔”了一声:“老五好办。按规矩该是行了冠礼再行敕封,如此,早些给你也无妨。——老五哪,你自个儿想想,要个什么字好?”
    话音刚落,便引来一片惊诧之声。自太祖建国百余年来,得此殊荣者不过两人:一位是正德朝十四岁为将率军东征的二皇子允睿,受遗命登基称帝;一位是显庆朝以弱冠之龄八斗之才而辩得千鹰诸臣哑口无言的八皇子子昭,期年后入主东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是几位当事人面色如常,不郁不喜。
    君宸逸想了想:“回父皇,儿臣觉得‘宸’字甚好。”
    “‘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果然妙哉!”皇帝连连称许,不过他很快又犯了难,“老五赏完了。这老三,朕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可给的。”
    怀王忙撩袍跪倒:“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职,岂敢要求奖赏。”
    “那不行,赏了老五不赏你,人家该说朕偏心了。”皇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自方家那闺女去后,你府中正位也空了近半年,择日不如撞日,朕就为怀王府择个女主人如何?”
    “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笑了笑,眯着眼睛扫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若冰身上:“‘城东兰叶径,城西李桃园,婆娑郁姿影,清风摇翠环。’——这素桐嫁了老五,不如柳家闺女就指给了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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