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蝶 残蝶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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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无法飞翔的残肢,拥有完美艳丽的躯壳,一边注定等待死亡,另一边还能肆意挥霍短暂的生命,是一样的蝴蝶,也是不一样的。
“看到不同的东西吗?”阮祺比照两张照片,寻找着看不见的差异。
阮聿急切的向哥哥解释:“档案上的照片有的是一只缺了翅膀的蝴蝶,而刚才翻出来的照片上却是一只有完整翅膀的。不会错的,如果是同一个人,出现的是相同的蝴蝶。”
“双生子?还是其中一个做了整容手术?”容芳华承认容欣不是自己所出,为了除掉容欣,还会找替代品么?很明显,不会的。
“为了对付容家,去假扮容小姐?容太太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所以容家唯独她是安全的,凶手并没有对她动杀机。”针对的是容家父女。
“容世安已死,剩余两个不同的人,但同样的都面临死亡的危机,除了容芳华。若是整容假扮容欣与容芳华合谋也是有可能的。”孰真孰假?他到底看到的是谁?
“事成之后,假的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真的会这样多此一举吗?有什么意义……还是我们的推论都是错的?”
抛下照片,阮祺从容一笑,轻叹:“我宁愿推论都是错的……”耀眼的女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作为一个名字,一个身份的扯线木偶,随后被肢解,退场,他无法相信。
“按照原定的做了再说吧!”抽走散落在桌上莫梓兰的照片,阮聿拉着行李箱尽量快步地走出房间,不满地嘟囔着:“没用的男人结下的糊涂账,还得我们来收拾烂摊子……”
他还没到房门,阮祺一手拦了下来。此事势在必行,阮祺是拦不住他的,嘱咐道:“手机带好,随时联络,调上无声震动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别勉强膝关节了,尽量放慢步子吧!”大手揉了揉他的发旋。
回头瞅了一眼,阮聿道:“不用担心啦!”
他目送弟弟离开房间,行李箱的滑轮在地上疯狂地转动,发出时大时小的轰隆声,渐渐消散于大宅的空旷中。
随手捡过一包香烟,倒出一根点上,叼着滤嘴走到窗边,浑浊难闻的烟雾氤氲了远方的朝阳。
“蝴蝶……不就是短命的虫子。”
箱子时快时慢地跟在身后,穿过小区保安犹如安全门般的目光,阮聿掏出写着地址的小纸条细细看着,又张望四周楼房的门牌,找寻门牌号与纸上所写吻合的楼房。
他既是在扮演一个千里寻亲的青年,也确实是一个探索去路的陌生人,街道早已经过不知多少次的改造了,多年前的地址似乎派不上用场。
小区宁静安逸是靠近市中心身价矜贵的老住宅区,于街道深处,早上工作时间鲜少人出入,只好拖着行李折返保安亭,热毒的日头炙烤着地面,滚烫的空气自脚底侵入体内往上升腾,奈何他走不快,不能马上走到阴凉处,只能强忍着。
亭内,中年大叔穿着保安制服,翘起二郎腿,享受着身边小风扇送来的凉风,倚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报纸。
暗黄无光的脸上一双眼神浑浊的瞳仁稍稍从报纸上移开往他身上扫来,中年人木讷地道:“找谁呀你?”张口便涌出常年烟酒伴身独有的恶臭。
“嗯……请问你知道这个地址么?”
眯着眼睛,视线在纸片上从左往右划过,中年人撇着嘴,抬抬下巴,示意方向,答道:“不就从那个路口进去嘛!然后向左拐个弯就到了。”然后像是要忙些什么似的,缩回椅子上,继续捧着报纸百无聊赖地浏览。
循着所指方向望去,阮聿礼貌地向阅读报纸已入“无人之境”的中年人道谢,又缓缓向目的地走去。
公寓在大树旁,安静得只有知了的鸣叫,层叠的绿叶下光影斑驳,旧式的楼房没有防盗门,矮宅的楼梯减轻了阮聿的负担。
外人看来他是个挺辛苦的外乡人,自己看来他是一个愚蠢的间谍,千里寻亲,不可以在酒店住下再来找人的么?!自己找来笨的!
一层只有两个单位,层与层之间有夹层,透光度极高,比新式的公寓楼梯间,虽清凉宽阔可单位怎么看都像一间间牢房的情况着实令人舒坦多了。
“404……”放下行李,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敲了敲大门。
很安静,敲门声很响亮。
“来了!”苍老的妇人声音从里面传来。
马上,门被打开。
妇人皱巴巴的脸冲入视线:“你找谁呀?”
“请问是王太太么?”隐隐窥见屋子内的凌乱,仿佛是要响应老女人因厌恶而发皱的脸,邋遢的衣服。
楼梯间飘过一阵凉风,臭气从房中偷跑出来。
是垃圾的味道,他不自觉地泛起阵阵恶心。
“我是,找我做什么?”门缝后的妇人顿时戒备起来。
“你好,我是你的租客,莫梓兰的侄子,我刚从外国回来找表姑姑,结果她家好像没人还是怎么的,打她电话也没人听,她家里的电话也没有响,是换了地方住还是怎么了?我向隔壁的几户租客打听到你这儿的,过来问问,急着找她呢!”说着拿出莫梓兰的照片递向门缝。
她以不快的目光打量着门外的阮聿,瞄了瞄地上分量不小的行李箱,又看了看照片,道:“那房子早就换换别人住了!走走走!她的事我不清楚!”摆摆手,欲关上大门。
“啪”的一声,他伸手抵住了门:“别!我家就剩她这么一个亲人了!要不是我爸妈都不在了,我也不会回来!她很久以前就离家出走,和家里断了干系,只是暗地里给了我妈联系地址,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她,结果我们出国了,一别就是几十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有她这号人物,还指望着她做我监护人那!”
妇人顿了顿,不耐地道:“她死了!”
“什么?!”阮聿佯装惊恐。
“发疯,然后不久就病死了!”阴骛的余光掠过对方的脸,她扶着门边,撇开脸。
发疯?
“你可以说得详细点儿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我妈说她还生了个女儿的。”快点相信他的身份吧!别再做无谓的怀疑和试探了,只求她并不知道莫梓兰的详细资料,若是被她知道莫梓兰是孤儿,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挑起泛白稀疏的眉毛,她终于算是完全把门打开了:“连这个都知道……算了,懒得理你是不是真的,反正又不关我的事情,她的事情我其实算不上很清楚,看在你不是那帮讨厌鬼的份上我就努力想想好了,也好让你早点相信事实。”
“请你快点告诉我!”哥哥他们成讨厌鬼了,警察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不过这种情况下的确如此。
“嗯……我想想,好像是二十多年前了吧!你表姑姑一个人租了那单位,我那时候也是住在那里的,不久她就大肚子了,明明没看见她和什么男人交往过……之后,就常常听到很多孩子的声音,她还是一个人外出,不过好像很虚弱的样子,啊!有一晚我买完菜回家,看见她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嗯……我再想想,好像,哎呀,老了脑筋真不中用!”妇人苦恼了一会儿,这才豁然开朗,“对!对了!”她好像翻出了什么令她惊讶的不得了的记忆,“没错……怎么会这样?她,她,手上的孩子没了。哎呀,我那时候怎么就不觉得奇怪。”
这就对了!
陷进记忆的漩涡里,回答变得断断续续:“那晚,下着雨,她湿漉漉的,哭着,我去倒垃圾刚好看见她。孩子不见了还是怎么样?唉,不知道,她很少说话,神神秘秘的,不过,那晚之后还是听得到小孩子的哭声,不过少了,那女人的哭声也很厉害!前一段时间有警察也问她的事,都不知道这死人都能触霉头的。”
“或许她只是把孩子带回屋子又出去了呢?”
“那女人住的单位就在我对面,同样是这种房子,有什么动静怎么可能不知道?”给了阮聿一记眼刀,那婆子又小声咒骂,恨不得把失去的女人撕了一般:“什么女人呀?!在别人房子生不见得光的孩子,可能不止一个!还整天哭哭啼啼的……”
“你说她后来疯了?”对这个糊涂无情的老太婆,阮聿的耐心消磨得极快。
“按你们的话是情绪很不稳定,常常听到又哭又笑的。不知什么时候,声音都不见了,然后有天那个女人出去了,过了不久死了?去了医院,做了第三者那些事情都是听回来的,就这么多,你表姑姑什么都没留下,单位里除了一些衣服,什么都没留下,我把东西都丢了,现在别人在住呢!你快找其他亲戚吧!要不要租我的房子?”想到眼前的青年需要落脚点,一扫之前恶劣的语气,突然礼貌起来,还带着点儿期待。
阮聿当然是不会答应的:“不,不用了……”
“呿!骨灰什么的,你找警察。别再找我了,刚才那些话你知道就好,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警察,他叫我好好想想,谁会那么主动和警察打交道呀!”她晦气的又准备关上房门,嘟囔着:“怎么那房子那么邪门,尽是些神神秘秘的家伙,别又死了才好,不行,得找人过去做法事……”
“那现在究竟是谁住?”当机立断,问了总比没问好。
她瞟了一眼对方:“幸好警察没有多生事,上去查东查西,要不然赶走我的大客户了!那家伙极少露面,租金都是一次交足一年的!是什么人我怎么清楚!哼!”少跟对方啰嗦,大门被粗暴地关上。
“房东都是这么凶的么?”提起行李箱,扶着墙壁,阮聿一步一步走到楼下。
关节那里开始泛疼,不能再勉强了。
挨在墙壁,他思索着妇人的话,送走容欣之后,小孩子的声音也没有断绝,女人的哭泣,继而完全消失的孩子哭声……
还有孩子存在。
真的是双生子呀!
攥紧掌心的纸条,阮聿一拐一拐地走在路上,行李箱轰隆轰隆的声音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