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路无话，本也就没什么能说的，总不见得让她问，你舅舅同嫦娥是好了还是没好，合离之后你舅舅过的如何，吃的下，睡的着么。
    这些话她自然是一句都问不出口的，快到广寒宫的时候，沉香站在云头，声音沉沉：“殿下千里迢迢来找舅舅可有急事？”
    何止是急事，简直急到不能再急，我说沉香公子，您就不能走快一点？
    沉香显然看不出寸心的心事，抬起脸看着她，目光诚恳，神情平淡，五官清秀，很是有几分像杨戬，却没有他的羁傲自负，多的是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
    寸心无奈，转过头去，刚好看见两侧仙鹤腾云而去，久不来天庭，颇觉得壮观，含糊其辞说：“四海眼下出了些变故，所以才急着来找司法大人。”
    沉香似乎有些好奇，“四海素来安稳，会出什么变故劳烦水君殿下亲自上天，为何不直报凌霄殿？”
    寸心忍不住腹诽，这么急的事，若是层层上报，经过天庭，再到达玉帝手中，再回复，再派兵，再饯行，大概回去真的只好收收尸了。
    想到这里，寸心就忍不住要骂上一千遍，敖玉，你要不要这么记仇的，且记的这么诡异，难道你不该记杨戬的仇么？
    下了云头，黑鸦已经缩回原先大小，停在寸心肩上，广寒宫内冰冷刺骨，月光清浅，原先在灌江口时，他日夜望月，如今可以在这里同广寒仙子秉烛谈心，他想来必定是高兴的。
    他高兴，她自然也应该高兴，所以寸心很努力笑了笑，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踏入殿中，小仙娥带着两人朝后殿走去，脚步安静，带着节奏，无人说话，寂静的有些可怕，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么清楚。
    他们正在后院下棋谈心，茶香阵阵，他坐在右侧，一袭简单玄色长衫，黑色腰带，褐色长发，银色发簪，任何时候他都如此出众，即使嫦娥如此这般出众，站在他身边都失去光彩。
    他右手拿着本卷起楞严经，左手捻了棋子，安静看着摆在面前的棋局，无法言语的精致，每个表情都如此好看，经书轻轻敲打棋盘，发出清脆响声。
    她感觉自己的袖间正在微微发抖。
    她听见沉香在说话，一时间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寸心突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隔了片刻，他突然长身而起，安静看着他，一时间广寒宫中安静到极致，他的眉，眼，一举一动还和从前一样，无法形容的好看。
    她即使可以不用呼吸，却不能停止心跳，她看见杨戬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平淡的狂喜，他站在原地，那一刻仿佛过了许多年。
    低眉，行礼，她俯身极其恭谨说道：“西海敖玉参见二郎显圣真君。”
    他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原来是西海水君。”
    渐渐，他眼睛里的光芒缓缓消失了，唇角没了笑容，她无奈想，杨戬，你有那么不待见敖玉么，还是因为我，所以你不待见所有西海的人，又或是你觉得我坏了你的棋局？
    “正是西海敖玉，特此拜见二郎真君。”她感觉自己就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沉默片刻，他轻轻摇了摇折扇，不过摆手说：“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上天庭所谓何事？”眼下仙位摆在那里，他这样也并无不妥。
    对望片刻，她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不想，袖中这不要命的小黑竟突然展翅朝着杨戬而去，看来没有被敖玉炖了，她寸心好不容易豢养的神兽也要被杨戬给生吞活剥了……
    寸心只觉得一头汗，刚想大喊一声，杨戬也不言语，只是反手一靠，合起折扇，黑鸦竟陡然停在杨戬折扇上，丝毫没了平时顽劣霸气，他轻轻抚了抚他的下颌，这小祖宗就让享受的眯起眼睛。
    乖乖隆地洞，她觉得若是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自己最起码要少活几百年，“真君大人，不知是否可以同大人私下谈谈。”
    他沉默片刻，手腕一转，黑鸦便展翅而去飞回寸心肩头，他挥扇道：“自然可以，水君殿下，书房请。”
    落落大方，潇洒动人，他还是杨戬，那个只要他站在你面前，你便不敢抬头看的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