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他的喜与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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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音缓缓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她拉开帷幔,看到宋玉泽正在桌前自斟自饮,留给她一个安然的侧脸。他穿着堇色的袍子,袖口还绣着清雅的兰花。
淡音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自己,穿的还是昨日火红的嫁衣,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你醒啦?”宋玉泽转过头正看到她那如释重负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却没提及此事,“把床上的衣服换上吧。”
淡音转过头看了看床上的衣服,也是堇色的,她拿起它,展开之后看到,衣摆之处绣着几丛兰花,与宋玉泽袖口的不同。那衣摆之处绣的,是整个的连花带叶的兰,而宋玉泽袖口的兰只是花而已。
她忽然想起,她十三年前过世的姨母欧阳忻辰最喜欢的颜色就是堇色,最喜欢的花是兰花。她不禁心头一痛,忻辰姨母对她甚是疼爱,就像对亲生女儿一般,可惜红颜薄命,过早离世。
她抓住那堇色衣服,想起姨母慈爱的面庞,想起她温和的声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始终没让它落下来。玉泽准备这两套衣服的原因,也是在怀念姨母吧。他的心里应该是比她更痛呢,可是,他却洒脱地饮着酒,淡漠地笑着。或许,这个男人,习惯了隐藏,隐藏起伤痛,隐藏起感情。她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收起了伤痛,她知道,今天她要和宋玉泽回到将军府——玉泽的父亲宋靖彧的府邸。姨母走后的第三年,玉泽便搬离了将军府。当时姨父坚决不同意,无奈玉泽离开的态度十分坚定,姨父一气之下竟然和玉泽断绝父子关系。那时玉泽年方十三。而她和玉泽,在忻辰姨母去世之后就渐渐疏离,直至淡漠如同点头之交。
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走出来,然后灿然一笑,说道:“好漂亮哦!”
宋玉泽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停止了往嘴边送的动作。他仿佛看见那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十岁女孩儿,在收到他亲手扎的蝴蝶风筝之时,笑着说同样的话的情形。那时的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手中的风筝,嘴巴弯成美丽的弧度,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天真无邪。可惜,现在她即使说着同样的话,却再也不是当年的她。
想到这里,他猛然端起酒杯,饮下了那杯酒。好凉,连心都有些凄凉了呢。他转了下身子,背对着淡音,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右臂撑在桌子上,支撑着头,左手拿着折扇放在腿上。他缓缓闭上眼睛,懒懒地说道:“你换吧,我不看。”
“啊?这个……不太好吧。”淡音犹豫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感觉不自在。”虽然他背对着自己,但毕竟还是在房里啊。
“如果公主想让下人们都知道您现在正在换下婚服,大可让臣出去。”他说着如此冰冷的话,语气却带着旭日初升般暖暖的温度,“帷幔。”他只说了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淡音闻言,会意地拉上帷幔,迅速换好了衣服。
“好了。”她从帷幔后走出来,并没有拉开它。
宋玉泽没有理她。
她轻轻地走过去,看到宋玉泽静静地闭着眼睛,五官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看不出任何杂质的清泉,澄澈,空灵。
她竟然捞起旁边椅子上的婚服,弯下腰轻轻地为他盖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只是感觉,宋玉泽此时就像初春快要消化的纯净的低山之雪,纯净得让人不忍心触摸,却让人微微害怕,怕他此时的表情会消逝,怕扰了他的清梦。她的发丝垂掠过宋玉泽的胸前,他懒懒地睁开眼,看见她红润的脸渐渐离他远去——她站直了身子。
他优雅地站起身来,盖在他身上的婚服缓缓滑下,散落到地上,他没有理会。
此时淡音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然后正欲去梳妆台前照照镜子,因为她看到梳妆台上散落着她昨天戴的头饰,想到自己头发必定凌乱。
“淡音。”只听宋玉泽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一转身,正好贴到了他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可是宋玉泽又往前走了一步,她又退,他又走,直到她靠到了床边栏杆。她抬起头,茫然而又有些慌乱地看着宋玉泽,只见他的眼中闪烁着如水般的柔波,他将左手拄在栏杆上,柔声说道,“淡音,我不想睡桌子了,怎么办?”他的眸子中风情万种,嘴角含笑,像迎风起舞的牡丹。
淡音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她大脑一片空白,玉泱为她想了太多拒绝玉泽的方法,但她此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反应。
“要不然今晚我就……”他更靠近了一些,将淡音抵在栏杆上,淡音可以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他灿烂地笑了,然后说道,“去客房睡床吧。”他的声音立即变得清凉,如同清水流过河岸一般。
还没等淡音反应过来,一个端着一盆水的丫头走了进来,正好看到了公主和驸马爷“亲热”的这一幕。她险些打翻了水盆,多半盆水都洒了出来,宋玉泽闻声,立即拿开了手,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他的脸微微地红着,右手中折扇轻摇,扇出的风却也难消他脸上的灼热。
淡音被他吓得瘫坐到了床上,她的手不小心将自己换下来的婚服带到了地上,她也没心情理会了。她也红着脸,却面如土色。可是那丫头还以为自己吓到了公主,连忙端着水盆跪下,求公主饶命。
“没事儿,你下去吧。另叫人端两盆水过来便可。”宋玉泽轻松地说道,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梳洗了。她们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两件婚服和梳妆台上散乱的头饰,还有淡音稍稍凌乱的头发,不禁红了脸,而淡音也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走到不远处。
驸马府的丫鬟走过去收拾床铺,她刚拿开枕头,便大惊失色,叫道:“公子……”
“怎么了?”宋玉泽“刷”地一下合上扇子,连忙走了过去。他看到,原本放着枕头的地方,躺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在大红的床铺上显得十分突出。那精致的匕首上雕着朵朵流云,散发着一种冷气。宋玉泽冷冷地一笑,那把匕首,他自是认得,那是他宋家男儿给女方的定情信物,而那把匕首上,清楚地刻着篆体的“泱”,显然,它属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宋玉泱。
他握着扇柄的手似乎都无力了,只是感觉自己很低沉,原来,她竟然这么不相信他,既然有了百日之期,他又如何能让这洞房花烛夜成真呢,他怎会毁了她的清白……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就是那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好色之徒、登徒浪子?
他缓缓地转身,就像一朵莲花徐徐地凋落一样让人感觉悲伤落寞。
“呵,公主想的真周到。若是昨晚……我对你用强……”宋玉泽的声音很是低沉,甚至有些沙哑,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玩味,“这把匕首就架到我脖子上了吧……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他本是问淡音的,只是后来变成了喃喃自语。
刚刚从慌乱之中缓过神来的淡音见匕首竟被发现了,本暗自后悔昨晚睡觉之前偷偷把它放到枕头底下而后没来得及把它藏到别处,听宋玉泽这么一问,竟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有些木然,看到他的样子,她心里也很难受,难道是愧疚?
她的心里辩白道,其实,就算你真的……那把匕首也不会架到你的脖子上,因为玉泱说过,要以我自己的性命相逼,才是最管用的。可是,又让我如何说出来呢?
突然一个疑问在她头脑中闪过:为什么呢?仅仅因为她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