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春天很短暂，而且变化无常。时冷时热，昨天刚换上薄外套，今天就突然一个倒春寒，温度直逼冰点。
    此时池晓正裹着张毯子窝在椅子里看外面润物声音很大的春雨，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冷风刮过就是一阵寒气逼人。而陈墨则围巾手套羽绒服裹得跟个熊似的贴着暖气片一动不动。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池晓发现最近陈墨来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是胡天海地地一通乱侃，有时候是颇为文艺地感慨一番人生无常，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化身八卦狗仔恨不得把池晓他们的床笫私房话都套出来。
    池晓觉得，陈墨果然有点不对劲。
    陈墨是池晓大学时的室友，同级不同系。池晓他们系宿舍不够所以被分到外系，正好跟陈墨一个宿舍。
    原本四人的寝室，居然只有他们两个。陈墨见到池晓的第一句话是，你别嫌离你们院远，咱们这好歹也算享受了一把VIP待遇。
    池晓是比较慢热的人，刚好陈墨自来熟，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相处也算愉快。而且更神奇的是，他们两个一直住到大四毕业宿舍都没进来过其他人。
    加之两人又同省，老乡见老乡自然也比别人更有亲切感。于是就这么慢慢成了比较亲密的朋友了。
    后来又一起读的研，陈墨的博导还是自己妈，综合以上种种，池晓自认为他对陈墨还是比较了解的。
    陈墨虽然自来熟，但其实骨子里却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热情。
    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的关系谈不上多好，顶多算的上泛泛之交。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
    以前他们也很少见面，偶尔有事打个电话就成。所以像陈墨现在这样频繁地找过来池晓只猜到两种情况。
    一：陈墨碰到什么好事了。
    二：陈墨碰到什么坏事了。
    池晓把这个分析结果跟陈墨一说，马上换来陈墨一记白花花的大白眼，“你这结果跟没有结果有什么差别吗？”
    池晓没理他，裹着毯子发着抖问：“到底怎么回事？前几天逛校园BBS，还看到你的学生粉丝在说墨墨最近怎么了？上课也老走神……之类的。”
    陈墨被池晓学女学生说话的口气雷了一下，囧囧有神道：“池晓，你真的不是被什么附身了？我的粉丝们鉴定的清冷腹黑受到底哪去了？”
    “咳，不要转移话题，请陈同学正面回答组织的问题。”
    “是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很好地领会了精神。”
    “呜～报告领导，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
    “你不再不老实交代组织不认你这个同志。”
    “举手，你不认，我也是同志。”
    “……”
    池晓瀑布汗，说着说着话题就被他带偏了。“和韩楚阳有关？”
    陈墨正酝酿着将话题再扯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结果冷不防被池晓猜中，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池晓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年前遇到他了，寒暄了几句我就闪人了。然后……没想到他现在的一个小情人是我们学校的，不久前又在南门碰到了……”
    “然后呢？”
    “他打电话骚扰我池晓……”
    “怎么，他想旧情复燃？”
    陈墨认真地思考了两分钟，“我觉得是。可能是我最近个人魅力又见长，哎，真让人烦恼。”
    池晓没说话，默默看着陈墨在一旁搔首弄姿展现“个人魅力”。
    他突然有点想去抱一下他，跟他说，别装了，难受你就说。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做。
    很多事情他都懂，可就是说不出口，这是性格使然。
    就像陈墨一样，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很清却总喜欢装糊涂，这也是性格使然。
    然后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过了一下午，直到池晓接到木杨的电话说在B大附近有事，正好顺便接他回去。
    陈墨远远地目送他上车，然后敛了脸上的笑容，缓缓踱去路边拦车回家。
    初春的夜晚依旧来得很早，再加上阴雨天，不到六点天就已经黑透。
    池晓他们吃完饭回到家已经过了八点。
    木杨很自然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帮池晓摘围巾脱外套，两人动作配合默契。
    池晓顺从地任木杨帮自己，眉头轻轻拢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你一下午都在走神。”木杨定定地看着他。
    “嗯？没什么。”池晓强调似的摇摇脑袋，最后却在木杨坚定不移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我在想陈墨的事。”
    木杨没说话，挑了挑眉继续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你别乱想，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他最近有点事情我不放心。”
    “什么事？”
    池晓觉得将朋友的私事拿出来说毕竟不好，所以从没有说过陈墨的事情。尽管他知道木杨和韩楚阳有生意上的往来，但也从来只字未提韩楚阳的事情。
    而现在……好吧，池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只是真的担心陈墨，而且不知道要怎么办。
    现在有个人撑起了他的主心骨，所以下意识地想问问他的想法，向他求助。
    池晓沉默了一阵之后，将韩楚阳和陈墨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木杨听完也没什么大反应，只说，“别人的事情你也别操心太过，适时提点提点就好。”
    池晓听完不高兴了，“怎么就是别人的事情了？我很担心我的朋友！我怕他一不小心又被韩楚阳……”
    木杨不等他说完就嗤道：“要是他自己愿意两次跌倒在同一个地方这不能怪别人。”
    “合着你的意思是这还是因为陈墨自己太蠢了？”
    木杨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池晓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抄过手边的抱枕就扔了过去，附上一句“两次跌倒在同一个地方的我才是真的蠢！”然后起身进卧室，甩上门。
    木杨倒是被池晓那一下打得冷静下来，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因为别人的事情吵架实在不理智，也不值得。
    也是他看着池晓为了陈墨的事情这么上心，心里不舒服，就像鞋子里进了沙子，不影响走路，却老是硌得难受。
    反思了没多久，木杨就悟了。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就是吃醋了，还是吃陈墨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