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仰青之争  【第七回 困境】(下)(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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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困境】(下)(2)
    这个季节的江南清晨容易起雾,而且丘陵之地更为潮湿,雾气显得更为浓重,这般望过去像是蒙了几层细纱,周遭景物不是很明朗。顾清泗在榻子上休憩一小会后起身梳理,“炀王殿下,您的簪子。”见顾清泗在枕头边翻来翻去,孙懿轻轻地挽起少年的发丝,顺手扎上一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将一支白玉簪子小心地插上,“在下手粗,殿下可别怪罪。”说罢将一面铜镜递了过去。
    顾清泗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这几日过于操劳,双眼周围竟然多了一圈黑肿,少年皱了皱眉,将铜镜撇到一边。“也不见南野的动作,真不知道这些蛮子想闹哪一出。”
    他轻叹,伸手接过孙懿递来的热茶。
    “按着谨文君的医毒功夫,别说是大齐境内那些郎中,就算是绍郡的太医官,都不是他的对手,”孙懿推了推茶盖,“泗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谨文君为什么要帮南野。”
    顾清泗猛地一颤:“难不成是……复仇?”
    相比之下,顾清泗更愿意相信谨文君如今依然活着,而如今的大齐吞并了当初大戌的版图,谨文君同戌景后本是同宗,想着这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必定不甘心。“那谨文君为什么不在大梁打下江山的时候就予以反击?一定要拖到这五年之后?”孙懿叹了一口长气,反问道,“泗儿,你有没有觉得,不论怎么想,谨文君都没有理由去帮南野……”
    “可除了他……”天下南宫仅剩一人,顾清泗并不相信世上还有第二个人有能力调制出南宫珍蛊。
    孙懿笑笑:“再者,谨文君若是有心于江山帝位,他需要借助南野这种小国么?在护城河中投一罐惊梦,天下不就太平了?”
    “那你的意思……”
    “想来谨文君应该不在南野,”孙懿压低了声音,倒吸了一口气,“南野只是得到了惊梦,并没有找到谨文君;而或是他们用手段囚禁了这位蛊毒高手,并没有得到他的支持——若是这等蛮子小国都能让‘千蛊传人’低头,那南宫家族的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
    顾清泗眯起双眼:“按你的意思,若要赢下南野,必须找到谨文君,拿到‘惊梦’的解药?”想着从西口送回的十来名军士,那口吐白沫的僵持模样,顾清泗不禁心口一紧——这打打杀杀中死伤的性命,除了家中盼瞎眼的亲人,又有人会来纪念他们的存在?
    “这人的命,到这种关卡上,真是廉价。”孙懿并没有正面回答顾清泗的疑问,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倒了杯茶水喝下,“但不管如何,打仗这码子事情,不来真的也没手感不是么?”
    他说的轻巧,而顾清泗端茶的手不住地一颤:“你……”
    “不管如何,我好歹也有个将军的名号,”孙懿伸手抚过顾清泗的下巴,轻声笑道,“近身或者远程,拼刀枪或是比箭矛,都得搏一把不是么?难不成泗儿就这样看着南野那群蛮子靠这些歪门邪道把我军逼得如此仓惶?”
    他说的不错,就算拿不到“惊梦”的解药,大齐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只有化被动为主动,“蛮子们若是在兵器上抹了药,我们就居高临下,射他们一个千疮百孔。”年少的将军如是说。
    顾清泗抿唇点头——孙懿并非单纯的鲁莽之人,勇谋兼并的少将提出的方法亦是一条道路。他并不是质疑孙懿的骑射本领,只是如果对手使诈……
    见顾清泗目光迟疑,孙懿大大咧咧地凑上前去,在那少年额间印上一个轻吻:“莫不是炀王殿下担心在下的安危?”
    顾清泗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一愣,连忙转过头去,避开孙懿的炽热的目光:“本王替天下担忧孙将军……”
    “唉,”孙懿摇了摇头,伸手将顾清泗一整个抱了起来,铁壁死死地箍住炀王的腰身,全然不顾怀里少年的挣扎,“我家泗儿什么都好,”戳了戳顾清泗的鼻梁,然后在那微粉的双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啄,“就是脾气臭了点,你说脾气臭也就算了,还偏偏口是心非……”
    “唔……”顾清泗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更为濡湿深情的吻落到自己唇上,面前的孙懿虽说是嬉笑着脸皮,可自己难道真的不曾担心他的安危?
    顾清泗在心底骂了自己两声虚伪,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肆意享受着孙懿带来的温柔,偶尔仰首索取一两个甜腻的亲吻,却不对这份感情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回应——这一战,要是孙懿真的回不来了,自己会不会良心发现地为他流泪,而或是在衣冠冢前呢喃着他的名字?
    顾清泗想自己应该什么都做不了,自己要担顾着所谓的颜面,就连那句“孙将军乃大齐功臣”的话也只能是顾清晚来说,轮不到自己这个王爷。
    结束了一个不专心的亲吻,顾清泗将头枕上孙懿的肩:“万事小心。”
    孙懿“嗯”了一声,然后圈紧了少年:“我一直在想,‘炀’这个字,大多是后人唾骂昏庸暴戾君王的字眼,我的泗儿,为何要给自己封这么个字?”少将记得,在顾老大登基之后,曾问自己的胞弟要个什么名号,顾清泗不语,提笔一字便是“炀”,便有了今天的炀亲王。
    顾清泗回之以笑:“想来这世上,不大会有像本王这般内心肮脏的人。”
    孙懿兀的一颤,嘴角凝固的笑容显得有些凄惨。顾清泗又一次避开他的目光,转向那桌案上随意摊放的地图卷轴,羊皮纸上沟壑纵横,如同一方巨大的迷阵——这如今这生生死死,走得出还是走不出,顾清泗微叹一声,心说听天由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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