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 十九 开帷月初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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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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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的日子几何,她的小日子不好也不坏,不外是与楚致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事,时常被楚流当壮丁抓过去当苦力,当然这时候,总免不了尚欢尚笑不遗余力的在一旁帮忙。乐不思蜀下,她算是将当初答应华澜的事情全部抛掷脑后了。
书房里,她执笔认认真真的誊抄账本,当然,只是表面的认真。风吹过,掀起书页,吹落一张抚额沉思的美人图,千金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去捡,却被人抢先一步拾起。于是她抬起惨兮兮的小脸,讨好的望着来人。
这一幕何其相似。
却一日日的重复上演。
明明自讨苦吃,可她却是着了道一样的每日偷着画。
如若是在自己房里,随便怎样涂鸦都可,偏偏她每日都要对着这楚流才下的去笔,并且乐此不疲。
因此每一日都会被逮个正着。
何其悲哉!
楚流似笑非笑,狭长的眸里,动人的漩涡旋转,好似一片波澜的水域,要叫人失了魂:“千千,画技又长进了。”
“少爷谬赞了,实在是少爷风华伟岸,叫人望之生叹,让奴婢一不小心就倾倒在少爷的风采下。”
“这么伶俐的一张小嘴,真是讨喜,只是---”他话语停顿,眼神却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那图,只见画里的楚流,华髻高耸,轻纱绫罗环绕,青葱玉手扶在额头,低敛的睫毛,如蝶翼扑闪,眼中愁意不知何起,端的一副美人结怨图。
她讪笑,也不解释,从当初的战战兢兢到如今的坦然处之,因为她知道其实楚流也不会真的将她怎么样。
“既然你这般喜爱画公子我的画像,那么就准你将我每日的日常起居,生活百态全部记录下来,画够了一百张才算可以。”
“。。。。。。”
“公子,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小小的抗议声起。
“欺负的就是你。”
“。。。。。。”
好,谁叫你是少爷呢!
悲惨的画像生涯开始---
千金手脚酸软的,一路痛骂着楚流踏入院子。
刚踏进院子,就见到院子的梅花树下,楚致背对着她而立。
亭亭而立的身影,带着几分出尘,彼时,梅花还未开放,只有满树绿叶摇摆颤动。
“小姐。”她出声。
楚致转过身,那一瞬间,千金只觉得有什么像是流星一般在她脑海里炸开,心骤然停止一拍。
太美了!
如若之前的楚致是白玉微瑕,那么如今那一点的瑕疵被人精心雕琢成一朵含羞半绽未绽的墨梅,梅花本是傲骨清冷,本来就极配楚致的气质,而这朵含蓄不外露的墨梅又仿佛展露着不为人知的小女儿心思,使之多了几分温柔细腻,简直如神来之笔,点在楚致的脸上,将她的美丽一笔一笔的勾勒的淋漓尽致。
她怔怔的没了言语,无意间瞥见楚致略有些羞红的脸。
楚致在害羞。
千金笑眼眯眯:“小姐,敢问您脸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楚致抚上那朵墨梅:“我今日去了寻欢楼。”
“那是青楼,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寻欢楼里有一名叫西曙的琴师,他的琴弹得很好,我每月都要去听一回的。”
千金郁闷,她的重点呢?
“可是今日我遇到一个人,千金,我自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他好像懂我的一切,他好像是从我的内心衍生出来的一般,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要什么,我在想什么。千金,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懂我的一个人。”
“他是谁?”千金问。
“我不知道,我们都不曾过问彼此。可是我有预感,我还将会遇见他。”她的眸清亮的吓人,蕴含着她无法预知的力量。
“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一个男子,从来都没有---他甚至没被我脸上的胎记吓到,他温热的指腹划过我的脸颊的时候,我好像都不像自己了。今日的我真的是疯了,竟然跟着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子走了,甚至,在他提出为我刺青的时候,我居然没有拒绝,我是疯了吧,我是疯了吧!”千金想,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吧。楚致完全一副陷入情关的模样。
也不知那男人是谁。
千金沉思。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那日她陪着神思恍惚的楚致上街,人流中,她的唇边慢慢挽起一抹婉约清扬的笑,于千万人中,她轻轻点头,声音像是清脆的莺啭燕鸣,叫人颠倒容华。
千金愣住,面前点头微笑的男人不就是华澜。
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千金眉开眼笑。
这下可省了她为他们牵线搭桥的机会。
还好这个男人是华澜,他命中的新娘还好未跟其他的男人跑了。
华澜微笑的撇过千金,眉心一拧,顿时舒开。
千金料到他大概已经认出自己了,怕是也已经猜出了楚致的身份了。
她的易容并不高明,只是拿脂粉掩了原有的艳色。因此华澜认出她也在所难免的。
他们并未说什么话,只是互相点了头,然后微笑的走开。
两者之间浑然一体的默契让人如沐春风。
事后,楚致拉着她的说,就是他,就是他。我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楚致脸上的春意怎么掩也掩不下。
她大抵是动心了。
千金喟叹,回到自己的居室时,发现华澜大大咧咧的躺在她的床上,睡的正香。
她一时无言。那厮悠悠转醒,墨发如鸦羽,白玉般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像是天际的晚霞抹开颜色,叫人心仪。
“你怎么会在这?”她问。
华澜像是不满的撅嘴:“千金,你帮我悔婚,却是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我倒想知道你的忙帮到哪里去了?”
“呵呵---”千金干瘪的笑,她也知自己有负所托。
“不过,现下,我倒是改了主意,娶了她倒也不差,她很有意思。”华澜挑起一小缕的头发,懒洋洋的笑着说。
“真的吗?”
“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娶你?我倒是不介意。”他似笑非笑,仍是懒洋洋的调调。
千金摆手嫌弃,最后叹气:“终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啊!甚是满足,甚是满足。”
华澜一个白眼,那意思分明是,此事,干卿底事。
她倒是不依不饶,非得说是自己的功劳。
华澜被闹的无语,也就随了她去。
自从这晚华澜告知千金他要娶楚致之后,转日,他就命人送来了聘礼。随行而来还有他自己,这一日华澜,大概是幸福的吧,因为他笑的很开怀,连眉梢都带着袅娜的春色,热烈却丝毫不差这个炎炎夏日。
楚致几乎是惊喜的,因为她心仪的那个人,是会娶她的那个人。
两情相悦,媒妁之言,水到渠成。
她望着相拥的两个人,眼角却莫名的沁出泪意来。
果然是乐极生悲啊!
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她抿唇轻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这世上,有几对真正的有情人呢?
他们真的很幸福呢!也很幸运。
成亲的日子很快的定下来了。本来她也该回复到原本的身份,但她突然不舍了,似乎离开这里,她便无处皈依的感觉。
为楚流画的一百张画像,她早已经画好。虽是不情愿,但是她依旧画的很用心,楚流的一点一滴都跃然纸上,神态丝毫不差。
她将它们装在小匣子里,妥帖的放置好,打算在华澜楚致成亲的那晚交给他,坦白一切,并且离开楚府。
可是事情并未按照她所想的发展,她提前的暴露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成亲前几晚,楚致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的忧郁了,抱着酒牛饮,她本该劝着楚致了。可后来不知是不是受了楚致的诱哄,竟然也傻乎乎的跟着她胡闹了。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酒后容易乱性---
千金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的。
她完全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一时喝一时喝,最后就晕了?还是?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显然不是自己那间。
这间房间,布满了紫色的纱幔,像一个迷离的梦境,似是藏娇的闺楼,房中的摆设尽显主人细腻的心思。
这是哪里?
千金布满疑惑,像是不小心闯入他人的领地一样,显得无措。
她不经意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红艳如同喷薄的朝阳的红衣,那艳色灼伤了她的眼。她走到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艳如桃李,妖娆如狐魅一般的丽颜。
被识破了。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她转过身,看向来人。
四目相对,一个静如幽潭,一个眸如春水,如同他们第一次对视一样,仿佛一切未曾改变。
终于,他们皆是轻轻而笑。
如白云淡然漂浮而过,没有留下任何清浅的痕迹。
这一刻,两人之间未曾任何言语,但眸光相接里,却是什么都明了了般。
“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
“第一次。”
“为什么不揭穿?”
“因为有趣。”
“。。。。。。”
“我的易容真的很拙劣吗?”
“大概是吧!”
“大概是?”
“呵呵---”
我没有告诉你我认出你,不是看破了你的易容,而是,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楚流微微一笑,那笑里蕴含着只有他才懂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