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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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约是二更时分,整个小镇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时候连更夫都早早的准备回家,仿佛一切都隐入墨色之中。如果不是远处苏州河边的垂柳轻轻的晃动,今夜似乎也不过是和无数个夜晚一样无奇,但一切已经在夜色中悄然流动。
这里是清平镇,镇上有一条河,一条不管从样子还是名字上都不像是属于这个平凡的小镇上的河,苏州河。这里距苏州约有千里,也许它只是苏州河的一条支流,本应有自己的名字却偏偏不愿放下执念,而执念太深便成魔障,于是不知从何时起,苏州河就这样叫开来。
苏州河边的垂柳在河边站了有多久,也许就连镇上最老的老人都记不得,人们只知道岁月在它的身上刻下一道道划痕,它的身躯好似要龟裂开来,可终究树皮紧紧地抓住躯干。而此刻的这颗古老的柳树上斜斜的躺着一个人。
肖楚不记得自己究竟跑了有多久多远,他只记得从他发现自己中了计又勉强接了吴潜一掌后,他的功力在渐渐流失,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再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起来,就算那些不入流的杀手不追来,这次的任务也怕是难以完成。肖楚深吸一口气,尽力把真气凝结,重新系了一下身上的包袱,擦去嘴角的血迹,在黑暗中看着整个小镇的布局。
雨越下越密,苏州河上泛起一圈圈的纹络,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一辆马车。
密集的雨丝打在马车上形成一朵朵晕开的水花,接着便连成一片,再也难分你我,雨水沿着马车盖顶滑下低落到地上的浅浅水洼。
马车的帘子忽然从里掀开,从车内探出一个面容清秀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冲着马车外的车夫喊道:“李大哥,快点,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外面天气又凉小姐身体不好可别着了凉。”
车夫回道:“小年姑娘,知道啦,只是路上到处都是水洼,我只怕让马车颠簸惊了小姐。”
说完车夫还是加快了些速度。
小年回到车内,放下帘子,马车内一下变得暗下来,小年对着黑暗中的一个人影道:“小姐,雨天不好走,您再忍耐一下吧。”
“不碍事的,况且天色又这么晚了,咳咳,小心些是应该的。”“小年,你把帘子掀开吧,进来些凉风透透气。咳咳”黑暗中的人因为不断地咳嗽轻微的颤了起来。
马车内的羸弱的少女是小镇上季府季辰翁的千金季画涵,季画涵虽已到出阁的年龄,却因为体弱多病迟迟没有嫁人。
“小姐,这可使不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经得住凉风啊。”小年扶着季画涵焦急的说道
“我这身子,我还不知吗,你去吧。”季画涵把身子倚到车厢上,闭着眼睛。
小年看看她只好去掀开一点帘子,随即便是一阵混合着雨丝的清风灌入车内。
肖楚看着越驶越近的马车,心想,此时再不行动不说机会难在,只怕是逃不掉了。心中了然,肖楚便施展轻功,纵身跳下柳树,随即便隐入把车底部。
马车晃了一下,车夫啐了一口:“这路还真不平。”
车底的肖楚听此才松了一口气,暗想,这一掌真是挨得不轻。
马车渐渐驶到一个大宅门前,只见门外早已站着恭候多时的老管家,他看见马车便回头对身后的小厮说:“快,告诉老爷,小姐回来了。”说完自己便迎了上去。
马车的帘子掀开,小年先跳了出来,对老管家说:“福伯,我来扶小姐吧。”说完回头对着马车内说:“小姐,您慢些,出来时踩着墩子。”
只见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紫色玛瑙珠子穿成的链子,接着便见季画涵裹着裘皮披风从马车中出来。季画涵虽然身体消瘦却长着一张美人脸,漆墨一般的头发更将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映的如雪一般,可却也不显得突兀。也有不少风言风语说季家小姐褔薄,活不了多久,可凭着季家殷实的家底和季画涵的容貌,来提亲的人却也是络绎不绝。
小年扶着季画涵,身后跟着撑着伞的小厮,季画涵看见福伯蹙了下眉说道:“福伯,您年纪大了,以后这种事就让他们来做,您也要注意身体,咳咳。”说完便咳了起来
“小姐,您赶快进屋吧,老爷还等着哪,这是我的本分,况且不让我来我也不安心哪。”他家小姐自小身体不好,自己更是看她从小长大,虽说主仆有别,可自己心里还是把她当自己儿孙来疼爱。说完便对着赶车车夫说:“李全,赶快把马车赶到后院去。”“小年,快扶小姐进府。”
季画涵到了厅堂见到厅堂上翻着书卷的季辰翁便叫道:“爹。”
季辰翁见她进来,放下书卷便说:“何必这么急,明天回来也是一样。你看这雨。。。”
小年插嘴道:“老爷,这不是小姐思家心切么,小姐在外也一直记挂着您和夫人呢。”
“就你多嘴”季画涵略略嗔道。
季辰翁听着这话笑开,说:“还是要多注意自己身体啊”
“娘已经睡下了吧?”
“嗯,我告诉她你明天早上到,要不然啊,她今晚怎么睡得着。”
厅外的婢女端上来一碗姜汤,小年接下后便放在桌子上,季画涵拿起勺子,轻轻搅拌两下,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便慢慢喝了起来。
季辰翁对厅内的众人说:“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小年,等小姐喝碗姜汤便赶快让小姐睡下吧。”说完便起身对季画涵说:“画涵,明日记得给你娘请早安啊。”
“是,爹,女儿知道了。”季画涵不紧不慢的喝着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的姜汤。
季府后院,李全把马车赶到车厩,结下缰绳,拉着马到石槽里吃些草料,系下缰绳在柱子上便向下人房走去,今天可真是有些累,小姐看起来弱柳扶风,脾气有时候还真是固执啊,非要半夜赶回来。他想着,离开马厩。
停在一旁的马车底,肖楚此时也几乎到了极限,他有些费力地从车底出来,跃上墙头,身上暗紫色的衣服此时也成为隐没在夜色中的有利条件。他扫视着这个不算阔气却有着几分文雅的院落。
深秋时节,帘外的雨却越发下个不停,雨打梧桐,又添新色,从叶子上滴落的雨水汇到一起,被庭院里的石砖割开,夜越发的黑,只留下几盏守夜灯在黑夜里默默承受着夜色的侵蚀。
季画涵躺在床上,此时约是四更吧,再有一更府里的下人们就该开始一天的伺候了。季画涵翻了个身,接着从床上坐起来,拨开帘子,朝门外叫了一声:“小年”回应她的却只是雨打梧桐的寂寞。
季画涵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她自己起身朝着房间的桌子走去,她摸索着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这花茶不知又是那个大夫开的,总之是要养她的身子。她喝了一口茶顿时觉得一股馨香沁入心脾。
房间里依然是静的,直到一阵阵低不可闻的声音有节奏的出现“咚咚,咚咚咚。。。”,季画涵站起身来在黑暗中朝着一幅字画走去。那是一幅春景图,绵绵的春雨伴着细细的和风,雨丝也因此折了腰,远处是点点千家万户,在这春雨时节里伴着河边的杨柳,蒙着一层青色的薄雾。旁边题着两句小诗“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季画涵把画掀开,屈起纤长的手指敲击着墙壁“咚,咚,咚”,停顿了一会儿,便见那面无奇的墙壁渐渐向两边退开,季画涵上前一步,消失在那面墙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只听门外的雨声更响。
季画涵沿着熟悉的路一路前行,直到看见熟悉的光亮。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只是四面墙壁都有一盏极亮的烛灯,而书桌的正中间还放着一颗被供起来的夜明珠,整个房间顿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氛。
季画涵看着书桌边的人,轻声叫道:“义父。”
“嗯,回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书桌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来。
男子从阴影里走出,他的眉不像一般男子那般英气却更添了许多温和,他的眼睛仿佛永远是波澜不惊般的平静,挺立的鼻梁,略薄的嘴唇却又给这张脸庞抹上几分薄情的味道。然而最让人惊奇的却是他的头发,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又几,头发却是黑白两色交错,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最后以一条青色的绸带随意的束起,两边些许垂着。
男子看着有些单薄,身材显得更加欣长,他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衣,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给那张平凡的脸上增了几分色彩。
“这次出去怎样,好玩么?”男子笑问。
“义父,画涵无用,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甘愿受罚。”季画涵单膝跪下。
“诶呀,你怎么还是这样啊,我都说了多少年了。”男子连忙把季画涵扶起,“不要老是叫我义父义父的,我这张脸,八年前带着你在外,还能勉强算得上“父”,如今你以年满十八,我们走出去看着也不过是兄妹吧。你这一声义父,可真是。。。呵呵。。。”。
“可。。。”季画涵迟疑着。
“不是说了吗,叫我苏牧就好嘛,反正这里的人都这样叫。”男子不介意的说道,“还有啊,我告诉你关于九龙草的事情不是要你去找啊。那个东西啊,有就吃没有就算了,命啊,就是这种东西,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容易失去。”
“可是,义。。。你的病。。。”季画涵皱着眉问道。
“哈哈,随缘吧。。。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就算死在这里,也还是不错的嘛。再说了,这个世上想我死的人还少吗,就随了他们的愿吧。”尤其是那个人,不是恨不得将我的血都吸干么,呵呵。苏牧有些寂寞的笑了。
“小涵,说点有意思的事吧,这个小镇虽好,只是也太过平静了,每天最“血腥”的暴力事件也不过是西街二狗子他娘对战东街的猪肉李子。唉,虽说也很有看头,可是。。。”苏牧有些无奈的说着。
季画涵脑中想起清平镇上的这对活宝,也不禁笑起来,“我看他们两个不过是愿打愿挨,李子喜欢二狗子的娘亲,有谁不知道,呵呵。也好,这样总算有个照应。”
“嗯,这次出去沿途听到的还是那些老样子,自从多年前秦沐风消失,楚天教被灭,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行事越发可憎,与他们口中的邪教又有什么区别。”季画涵想到此处,柳眉也皱起来。
秦沐风啊,你看你,走了之后,武林却越发乱起来,倒不如你这个魔头在呢,呵呵。你好像又赢了。苏牧的心好像被一枚金针刺着,明明看不见伤口,却真的痛彻心扉。
“不过,江湖上却出现了一个夕影楼。”季画涵仔细的回忆着。
“嗯?夕影楼。”
“嗯,据说他们无论黑白,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说得出让他们接受的理由,他们就会帮你完成你的要求,而且至今从没有失过手。”
“哦,他们倒是精明,理由接不接受由他们决定,倘若不想接下生意,只需以这样的理由交出,既可以名正言顺又不会失了面子,还真是精明。”
“话虽如此,可他们却也不是你想的这样,据说,金算门的金门主被杀就是他们所为,而且价钱只有一两银子,理由是。。。”季画涵笑着说。
“什么?”苏牧有些好奇的问着。
“呵呵,理由是他太抠门。据说是个卖猪肉的买下他的命,因为金门主去过他肉铺却没有给钱。呵呵”
“哦,这倒有意思,那个金胖子,整天盘算着赚钱却又吝啬的要死,难怪连个卖猪肉的都看不过去。”
“不过,夕影楼却也杀了少林德高望重的慧能大师。”“可这样一个黑白两道都得罪的组织却没有遭到灭门。”
“那是自然,这样一个六亲不认的门派才能走的更远嘛。”苏牧意味深长的说着。
“呃。。。苏牧,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也许很快,明天?也许,永远也不会。”苏牧看着桌上的夜明珠轻轻地说道。
“可你的病,。。。还能撑多久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在这里挺好的,季老爷和季夫人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却真的愿意给他们尽孝道。”季画涵有些不舍的说着。
“你啊,怎么不是呢,你要记住,你就是季画涵,从来都是。”苏牧的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笑得云淡风轻,缓缓地说着,好像要把它刻在季画涵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