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衡似乎需要整理下思绪，迎着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半天才侃侃道：“宁王骨子里太善良，宽以待人是高尚，却很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
    廉贞挤眉弄眼道：“怎么，你也觉得宁王变得善良了。”
    “狼永远不会变成温顺的绵羊，我不信曾经的言殿下会变得这么彻底。”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廉贞叹了口气。
    抬头看到暗色苍穹中缓缓前行的皎洁弯月，摇衡悠悠道：“走吧。”
    “去哪儿啊？”
    “睡觉……”
    “噗……你啊。”
    两人相视而笑。
    ————————————
    深黑的夜幕上星罗棋布，明净的弯月高高悬着，撤去了烈日那般唯我独尊的霸气，此时的众星一片祥和。
    月色如细纱，出奇的微弱而温柔。
    柔和的光芒洒在喧嚣了一日的宫道上，轻轻的，像是唯恐惊扰了忙碌后一夜好梦的人们。
    苡藏阔步来到天佑殿时，门外只留了破军一人。
    略微行礼后，破军轻轻为他推开了政议殿的殿门。
    殿内未燃烛火，朦朦胧胧间，尉迟涅韵负手立于硕大的地图之前，一动不动，像一尊已经沉寂多年的雕像，月光描绘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
    凛冽如风的背影，宛如出鞘的宝剑一样锋利挺直，却又透出山涧溪流般的凝重深沉。
    刹那间，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如泄了闸的洪水般冲击着苡藏的胸膛。
    他不知道涅韵一个个看似从容的王令，必须拱手奉上多少的殚精竭虑。
    从不知道。
    灼热的雾气氤氲双眸，前方的尉迟涅韵变得模糊而遥远。即使这样模糊而遥远的距离，苡藏却依然能深深的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他的涅韵，活得太苦太苦……
    王者称霸，注定了牺牲。
    下一个，会是谁？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尉迟涅韵转过身来，看见苡藏，露出笑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今天结束的早，你不来，我也要回去了。”眨了下眼，复又戏谑道：“是不是没有我在身边睡不着了？”
    “嗯。”
    尉迟涅韵微微蹙眉，朝苡藏仔细打量：“出了什么事？今天倒答的坦白。”深邃的眸间精光迸射。
    苡藏凝视着他，鼓起勇气，深情款款的说道：“我决定了，要成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而不是永远仰视你的人！”
    尉迟涅韵啼笑皆非，摇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宁王殿下居然斗志昂扬。与其说你在仰视我，倒不如说我一直都依赖着你。”
    柔美的月光映在他微扬的眉睑上，那份淡淡的忧郁也显出虚无的幻惑……
    苡藏轻轻踮起脚尖，将脸凑到鼻子几乎碰上鼻子的距离，异常认真地说：“涅韵，不要妄想骗我，你的心正在告诉我，某些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和我有关！”
    尉迟涅韵骤然警觉，眯起眼睛审视着她。半天，才在苡藏耳边低叹了一声：“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转过身，继续看着那张摄魂夺魄的地图，道：“今日大臣想到了应付启国的对策……”
    苡藏在黑夜中彷佛会发亮的瞳仁凝视著他，半晌低声道：“看来是个既简单又实用的计谋。”
    尉迟涅韵侧过脸，用他深不见底的黑瞳看了苡藏一眼，又重新无声的望向地图。
    伸手轻轻握住身旁之人的手掌，苡藏亦看向地图，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说看。”
    “放低姿态，派人去启国。购粮、保和……”
    苡藏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简单可行，有人选了？”
    尉迟涅韵毫不犹豫道：“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想，对吗……”长叹了口气，苡藏的声音既虚幻又飘渺：“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我！”
    尉迟涅韵微微一颤，闭了闭眼，将眼中快要溢出的忧伤遮盖了去，斩钉截铁的回道：“不是！”
    “启国大皇妃是我的亲姐姐，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而且启国举动反常，很有可能和郗霜有关。”
    尉迟涅韵窒了一窒，深深看了苡藏一样，良久方问：“你知道多少？”
    “就知道这么多啦。”苡藏吐吐舌头说：“现在看来，当初杀死凤羽的方箫，应该是荥国的奸细。只是……”
    “只是，郗霜怎么就算到了今年斟国会遭大旱，然后借此挑拨，对吗？”
    “嗯，料他再有本事，还能操纵天地了？”
    尉迟涅韵浅笑道：“小傻瓜，事在人为，纵使没有大旱，凭借郗霜的本事，搞些事端就如囊中取物般简单。挑唆斟、启关系，大势所趋。”
    “不对，”苡藏找出一丝破绽，机灵地问：“启王显然已经中计对我们起了防备，大臣又怎么会提出要我去启国？就算我同意了，启王能同意？”
    尉迟涅韵无奈的苦笑：“果然是瞒不得你，启国刚传来的消息，愿意低价出售粮食，解吾之急……”
    “奇了！低价卖给我们，启王老头良心发现啦？”苡藏拍掌叫好。
    “不会。”尉迟涅韵答得很果断，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凝视他：“国与国之间本就没什么良心可言，只有利益……”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