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铭，我的一切全拜你所赐，是荣是辱，皆不由自主。”
    此刻的无人戈壁，只有风声听到他的怨恨。
    该恨吗？
    或许该说，他让他看清了所谓的人情世故。
    邱丹生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歪着头，莞尔一笑。
    倏然，他感觉到有什么的视线正静静地看着他，猛然回头，回首处一片寂静。
    是错觉吗？
    下一刻，隐约的看见一道剑影飞来，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开，脑海里突然掠过破空所说的那句话。
    “少爷，男儿宁当格斗死。”
    皱眉，抿唇，他握紧袖中剑，横臂相挡！
    耳边瞬间响起轻微的“嘶”声，他眯眼注视着前方，白皙的左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到底是谁？
    四周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丝生气，他不时的来回左右注意着周遭动静，猝不及防地，有人快速的跃过他的身边，硬生生的削落他手臂上的一块薄皮。
    没等邱丹生闷哼一声，对方扼住他的双手，背负在后，趴在他的肩膀，细条慢理地道：“看样子不是营倡。”
    “士可杀不可辱！”邱丹生第一次被人气的脸色涨红，他不是不谙世事的三岁孩童，不论是“营妓”，还是“营倡”都是以供将士们娱乐和泄欲的对象。
    只因边塞的将士大多无法归家，为了维持士气，唐律允许沿路随军搭设红账。
    在他头几天来军营的时候，就有不识相的人以为他是走出红账的营倡，趁机调笑捉弄他。
    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邱丹生的脸颊上顿了顿，肤质细腻，触手而及，不似日常见到的武人，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他说的很慢，像是极其不太熟悉一样，邱丹生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声调很奇怪，转念一想，他想自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大唐四面为敌，东北契丹，西北回纥，西南吐蕃，东南南诏。他现今人在偏向西南的地方，那么对方不是回纥人就是吐蕃人。而且看起来似乎拥有挺高的权利，不然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学习大唐语，并且能够自由出入军营，不被追捕，大概只剩下回纥人了。
    “有能力，有魄力，有胆量，你是伊卜。”也许他该庆幸，对方是与大唐保持着相当密切往来的回纥人。
    伊卜微微地诧异了下，没想到一下子被人猜出身份。
    回纥部落联盟以药罗葛为首，驻牧在仙娥河，要不是因为回纥与吐蕃争斗不休，他不用亲自来唐营，一齐镇压吐蕃。
    这可以叫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吗？邱丹生苦中作乐的无奈道：“我该早点猜到你是伊卜。”除了他，没有人会押着他，他曾经听闻有回纥人来军营，碍于身份，他不曾当面见过。
    没想到，就是因为从未见过，才惹出事非。
    “你是谁？”伊卜很执着，大有问不出话不放手的意味。
    他是谁？将士？或是在他人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你问我是谁，除了姓名，我恐怕什么都回答不了你。”邱丹生试着猜想自己在军营里的地位，可是最后，他只能挫败的摇头道。
    很奇怪，伊卜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失落，竟然会出声询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最不像将士的男子，或许该说是个少年郎，依照惯例，他这般年岁的少年尚且不知世事，怎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危机重重的边塞。
    邱丹生别开脸，眼角扫向他处，冷笑道：“我不是囚奴，没有必要一一回答你。”
    何况要他亲口说出他来塞外的缘由，未免太为难他了。
    注意到邱丹生虎口处的绑带，伊卜诧异地抬眸望着他，正巧望进他宛若沉沦在黑暗里的眼眸，满眼的阴郁，还有莫名的苦涩。
    “你不像将士。”他看着邱丹生的眼神带着点疑问，还是松开了手，放他自由。
    “我知道。”展袖掩住手腕，邱丹生没有反驳，像与不像，对他而言，有区别吗？
    远远地天际蓦然开始泛光，有人举着火把，愈发的靠近他们。
    再三看了眼邱丹生，伊卜没有迟疑的纵身一跃，重新融入到黑夜中。即使对他有探知的兴趣，却不代表他愿意为了一个答案和唐军杠上。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人撞见，对他，还是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军不会认为他们是在叙旧。
    “少爷？”来的人是叶桂，他在帐篷里等了邱丹生三四个时辰，不见他回来，唯恐他会出事，连忙出来寻人。
    邱丹生顺着声音瞥向他，掀了掀嘴角，半晌，他静漠地道：“叶桂，如若有一天我马革裹尸，是不是件幸事？”
    长安，金陵，何处不是他的伤心之地！
    “少爷，你怎么可以有如此可怕的想法？！”叶桂制止住他，大人不会喜欢他出现轻生的念头。
    可怕的想法？最可怕的莫过人心！攥紧手心，邱丹生失笑出声，如果他疯了，彻底的疯了，那么瞿铭是否会放过他？继续活下去，他真的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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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院
    邱丹生离开贡院已经有段时日了，陈锦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日复一日的做着一场噩梦。
    “果然无法释怀。”他一人站立在原先邱丹生在院内的住所，当他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再一次的走到这个地方。
    他已经走了，走的干净利落，谁都无法劝阻他离开的脚步。
    他失落的闭眼，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要终止没必要的挣扎，然而不知该用什么方法。
    “邱丹生，也许你说得对，无法松手的理由有很多，而人都有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刻骨铭心。”此时此刻，他最想握住的是他的手。
    这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浩劫，他似乎想要不顾天高地厚的跑去找回他想要的人。
    “你问过我，为何……是你？邱丹生，我也想知道为何偏偏是你！”爱上一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他是在自讨苦吃。
    当日，眼睁睁的看着他跟着那人走，他强撑着骄傲，无法叫住他，他以为少了邱丹生，他还是他的陈锦，事实上，他后悔了，后悔为了骄傲，不愿承认自己先爱上了他，爱的失魂落魄，早就失去了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