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五月晴阳天，突然下起骤雨来，路上行人匆匆忙忙，好不热闹。他这简朴的小铺前便迎来这一对躲雨的主仆。那女主子的头发拢结在脑后，挽结成椎，用了一支牡丹钗贯住，盘卷耸竖。他抬眼看着她们走进伞下，礼貌笑笑。
    灵气逼人的小丫鬟，张口便问先生何许人，如今这雨歇时见面如何有缘法云云，逼得他连连点头，忙取过纸笔匆匆潦草写字来避那话唠。
    “先生这伞着实有些意思，红的喜庆，先生可是应举之人？”那丫鬟抬起眼来循着伞骨看这把红伞。
    “恩，这……”他刚要开口，一声调笑就打断了他。
    “这伞是个相好的姑娘送的？”小丫鬟的手指卷着那丝缕的花枝，笑得脸颊都要红了。
    闻言的他仿佛是大窘，将宣纸铺了一层又一层，如同他心里那一卷一卷的心思随着这叮咚雨声泥泞。
    “先生”许久不做声响的锦衣织绣的女子突然开口插话，她瞟了一眼还欲说话的丫鬟，转头看向他，启唇问道“可愿为我作画一幅”
    他手中的画笔一刹那间凝墨成珠，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作画？”他抬眼看着她，缓慢的摇摇头，“在下惭愧，字是无妨，作画就……”
    “无妨……先生只当是一时兴起”她双手遮起额头来，抬眼望了望檐外，“这雨怕也是难立刻停了”
    他看看天色，随即低头执笔铺画纸，蘸上那一抹画色，纸笔一触便勾勒出一袭妙影。
    骤雨渐渐小了，远处的光点从如幕的乌云里泛出，人影又将从街面的水迹中渐渐托出。
    他看向她，眼里却仿若是另一个女子的模样，画的也不像她。“在下平生只有一幅画画的好，却也就只画这一幅。”
    她取过画来，扫上胭脂的眼睫轻轻颤颤。
    画中人坐在这烟雨蒙蒙里红纸伞下这一寸寂地里，两个黄绸的缎带扎起发来，故意端坐起来的样子俏皮难奈，却还是要学得贵人执起团扇，翻打落花。
    “先生，你这画只与我们夫人像了五分”那丫鬟凑过头来看，如菱角一般的手指在画上指指点点，“眉目虽然一样，但是不如我们夫人端庄贵气。我们夫人可不会这么笑。”
    这画中女子，还在她那样美好的年华里，有那么一个人伏下身来，右手紧握住她的手，鬓发都纠缠在一起，“喏，折中再落笔……是不是好一点？”他口气轻轻软软，她羞红了脸颊点头，随着他的笔法临摹他的字。一日日，他教她画遍花鸟，一年年，她放肆骄纵，在他身边惯享宠溺。临别日，她为他花一伞牡丹，祝他锦绣前程，却抱着他的旧伞哭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