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就被管家禄叔都召集在了大堂，所有的仆人全部跪下，大太太和大少爷穿着雪白灰边的丧服，族中长老杜理卿也来了，这三个人一应站在一起，大太太向杜长老耳语几句，杜长老提高嗓门“走”，话音刚落，陪葬的人也出来了，所有的女仆都穿着天水碧的衣裳，头上扎着红色的头绳，而男仆身着银灰长袍，手上也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绳，据芙县的老人说，红绳辟邪驱妖，并且具有大祥大吉之意，下葬时有红色，不仅会对子孙好，更是能帮助亡者早登极乐，所以大太太才会这么给他们打扮。
    不仅仆人身上有红色，就连二位太太身上也不乏红色，二太太穿了一件木兰色羽缎长裙，雪白的裙裾在木兰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宽大的袖边上绣满梅花，朵朵如血，红的妖娆，藏青色的绸子系于纤腰，垂下来无数紫色流苏，轻轻一走，流苏轻摇，更显得扶风弱柳，略见霜雪的秀发上一双金凤青鸾钗烨烨发光，一双凤眼留露出无尽的哀伤，双眼也略有红肿，似乎哭了一夜，但却毫未影响那动人的美艳，反而在美艳之间增添了一丝楚楚可怜，眼波流转，动人心魄。当然，如果说二太太华美，那三太太则是清丽了，三太太本身就是个美人坯子，一身松石绿的软烟纱勾勒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段，眉心一点赤色雨滴花钿，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幽幽的柳叶眼半含秋水，火红的玛瑙钗子安然的窝在云鬓之中，尽染凤仙花汁的如玉十指紧握一块乳白色手帕，一时之间，二位佳人，美艳不可方物，语言和文字都显得格外苍白。
    时间已到，八个壮汉抬起老爷棺材，在中间颤颤悠悠的走着，陪葬的佣仆在后面跟着，二位太太坐着轿子，前面有十个人撒着纸钱，雪白的纸钱漫天飞舞，而杜长老走在最前面，大太太和大少爷紧随其后，能在他们三人身后的，就是给老爷超度的和尚了。
    看着队伍的远去，杜府也忙了起来，撤下白布，佣仆也换下衣裳，忙碌了起来，而我则是换下衣裳，前往账房，将这几日的账目清算一下，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一样。
    晚上的时候，我回到府里，路过厨房，听见厨房的仆妇们说起当时老爷下葬的情境，“听旺福说，今儿个老爷下葬的时候，二太太可平静了，厚厚的黄土洒在身上，连言语都没言语一声，知道最后埋到头了，她只是扭了几下脑袋，便就不做声了，而三太太就不一样了，据说嗓子都喊哑了，还哭喊着往外逃，谁也拦不住，愣逃出去了，后来，还是杜长老派了个壮汉，那个壮汉追了好久才追上，抓回来怎么整也不行，后来着实没有办法，就把三太太给勒死了，据说绳子都给勒断了，三太太走的时候，眼还瞪得老大”“可不是嘛，真是吓人，不过倒也可惜了，这么一个小美人，才16岁”“谁说不是呢，三太太平时人也不错，最后却落得这样”“哎，你说她们昨天晚上逃了不得了”“逃了？你以为她们没想过，但是大太太早就布好眼线，要是逃了，被抓回来毒打不说，传出去那可是不守妇道，就连自个儿娘家人也得遭人话柄”“也是，可怜啊”“说来也是，可女人家不都这样嘛，不比男人家，谁让她是个娘们儿呢。”“这么一说到也是，啥人啥命”听罢，我黯然离开。
    我望着府中的那棵早已凋落的海棠树，不由得庆幸起“我是男人”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