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沁梅记 第四章 留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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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齐禹已经了然:“你是想让她出去逛逛?”
她淡淡一笑:“这一路上,她老陪着我,哪儿也不能去,可闷坏了。难得现在还早。”
他无言地望着她,虽然一直知道她清冷孤傲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但还是带给他不同一般的感动。刚刚在外面,虽然她有面纱挡着,但当所有人的目光射向她时,他明显地感到了她的不悦,一时之间,他的胸口也回荡住了怒气,还有许多的无力感,是他不好吧,这样的旅程注定会风餐露宿任人指点,可是早已习惯江湖生活的他,真的不懂如何照顾这么一个纤质女流。
门外有响动,原来小二拿了吃的和热水上来,她不想让他帮忙,便说放下自己会弄,他知道自己在反而让对方不自在,便道:“那你吃了东西后就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她点头,他转过身,停了一下,又道:“我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好的。”
他走了,关上了门,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冷沁梅摸索着床柱站起来,试探着往中间的桌子方向走,她记得,刚刚听到小二把食物和热水放到了桌子上,而小莺却拿出了毛巾放到左边的脸盆架上,她很想洗一个脸,并且喝点水,这些平时在家里做惯的事,此刻,却显得极为困难。
凭着仅剩的一点点刚才的记忆,她慢慢地尝试着向前移了好几步,伸出手去,却还是空的,奇怪,她记错了吗?桌子不在屋中间?可能有点偏右吧,刚才小二的脚步声是从右边发出来的。
于是,她再试着往右走了一小走,伸出手,仍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因为凭空站着,又无法碰触,让她的身子有点摇晃,虽然只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却感到自己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不知道该往哪儿行驶。应该不会错的,就是中间偏右,她可能步子太小了,还没到吧,那么,就再跨一步吧!
她暗自咬牙,抬起腿,这次,跨出了一大步,但脚一踩到地下她就立刻觉得不对了,可能刚刚小二进来的时候,热水有一些洒到了地上,地面上竟然是湿的!有一大滩的水!就在她猛然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她已经无法控制地顺着水流滑了开去,同时,膝盖已经一下子碰到了冷硬的凳脚,是桌边的凳子!
哗啦啦,随着凳子的撞翻身,她整个人已失去平衡,随着凳子向前直扑了出去,腰上狠狠地撞到了桌角,她痛得几乎要晕过去,耳边,立刻又听到几声惊天动地的“砰砰!”,是桌上的碗碟被她撞得倾斜着摔落了下来,她本能地想直起身,却忘了脚下还有水,于是再次地一滑,她惊叫了一声,整个身子立刻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急急地用双手去撑地面,立刻掌心感到了滚烫的热水和碗碟的碎片。
同一时刻,房门被很大力地撞开了,齐禹一头冲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立刻,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凳子倒在地上,桌子也斜滑着,一地的碗碟碎片,装热水的瓷壶也碎了,热水流了一地。她躺在碎瓷片和热水中间,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手几乎被烫得全红了,殷殷的血从掌心中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走到床边放下,然后又马上检查她手上的伤,手指都被烫得起了泡,右手掌心和左手手腕处被瓷片割破了,血流不止。
“你在自杀吗?”虽然明知是意外,他还是哑声地吼,扯下一片纱帐,劳劳地绑在她手腕处,阻止血往外流,她惊恐地想抽回手,但他却用力地拉住不放,迅速拿出平时随身带的金创药,倒了一点点放在她的伤口上。、
“啊——”她痛得轻呼了一声。
“不要动,一会儿就好了!”他已经忘了她才是大夫,仿佛她是个不听话的病人一样不肯合作,再扯下一片纱帐,仔细地轻轻地包在她的伤口上,并用急速的微含怒意的言语来掩饰心中陌生的疼痛,“我不是跟你说我在隔壁吗?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你不知道伤口在手腕上失血过多会死人的吗?”
她已不再挣扎,用力地吸气,避免让泪水滑落下来。
“我……我不想靠别人!”
他愣了,看着她倔强骄傲的脸,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闪烁,黑眸如浸在水中一样。细致清丽的容颜有着不屈服的勇气,他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不敢去擦她眼底的泪,他不敢亵渎她!
“你躺着吧。”他闷闷地说,扶她躺了下来,然后起身,她以为他要叫小二来收拾东西,却听到他并没有开门,耳际传来了巨大的搬桌椅柜子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她坐起身。
他没有回答。继续做他的事,屋子里都是沉重的木制物事拖动地面的声音,几乎把她的声音淹没,过了好半晌,四周才静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他走到床边,沉声道:
“记住了,在你的右边走五步是柜子,比你人高一点。桌子在紧靠柜子的右边,我把他贴在墙上了,凳子我也放在墙边,不会倒下去。在你左边七步的地方是窗户,我在旁边放了一把椅子,也是贴着墙的,不过最好不要到窗边去,因为很危险。还有这屋子里的妆台,茶具,凡是容易摔的东西我都搬出去了,所以这屋子除了贴墙的必要家俱外,中间都是空的,不会绊倒。还有,如果你要喝水,在床的左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半杯水,你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小莺大概要玩一会儿才会回来,你最好不要再动!有事尽管叫我,不要再发生刚才的事了!”
她抚着手腕上的伤,无言,双目清莹。
他一急,弯腰抚上她的手腕:“很痛吗?”
“不,不是。”还是不习惯他的碰触,她本能地往后一缩,轻声道:“多谢你费心,其实你无需这样……我们,只住一晚。”
“不,我们起码还要在路上耽搁一个月。以后每到任何一家客栈,你的房间我都会这样摆放,不会差一分一毫,所以你不必再担心。”
她大震,仰起来,‘看’着他:“不用这么麻烦……”
他恼怒地打断她:“你今天这样才更是让我觉得麻烦!”
她立刻敏锐地感到了什么,低下头,咬紧嘴唇,声音变冷:“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又说错话了是吗?伤到她自尊了吗?
他无比懊恼地看着她瞬间变得冷漠苍白的面容,根本找不出任何的言词来向她说明自己并不真的嫌她“麻烦!”
他天生语拙,从来就不会说话,但从没有这一刻,他这样恼恨自己的这个缺点。
“我……我去叫小二再弄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饿。”
他却固执地道:“不饿也要吃,你流了那么多血!”
她不再坚持,只是低声地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到萧家庄?”
他没有回答,默然开门出去。她已经厌倦了吧?即使才这样短短的几天,这种尘土飞扬的旅途生活,打击了她所有的自信心,她不再是空谷里的幽梅,却变成了柔弱的雏雀,向来独立坚强的她,到了外面却不得不处处依赖于别人,这对于生性骄傲的人来说,会是一种多么难挨的折磨?
他掩上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像是潜意识里想紧紧抓住什么,但终于还是无力地张了开来,深吸一口气,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