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不到的祝福 第一章 得不到的祝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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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的祠堂位于村子的北面山脚下,几百年的风霜侵蚀,让这间木制的大宅子,外表看上去更加的深黑暗沉,几乎已辩不出木头的颜色,瓦檐是黑色的,房樑是黑色的,地面的泥砖都是黑色的,连门口那两株又高又直的大柏树,也透着深黑深黑的绿色。
吴邪从来都不喜欢这间大得不像话的祠堂。
从他记事开始,他就很少来这里。第一次是他刚上小学的时候,按吴家的规矩,子孙第一次念书识字就得来拜祖宗,所以他就被三叔公和父亲拽着来了,结果一到那黑幽幽的厅堂里,没把他给吓死。从头一直哭到尾,怎么哄都不行。要不是他是吴家的长子嫡孙,大概是免不了挨一顿三叔公的拐棍。
第二次来,是他大学毕业后回老家的那一次。当然他那时已经是大小伙子了,所以并不是说是害怕,但置身于那仍然幽黑得无边无际的大堂中,他仍然感到浑身不舒服。尤其是看到眼前全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牌位,在幽幽的烛火下面若明若暗地闪着奇怪的光芒,就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村子里的老人还和他说,以后他娶了媳妇也是要来一次的。当时吴邪就想,要是真的娶了媳妇,这么阴深恐怖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不舒服,别说年轻女人了。大概来过一次后,反而把老婆给吓跑了。
不过现在是没有这个顾虑了,这种地方,对于闷油瓶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说不定进来后还会觉得分外亲切呢。
想到这里,吴邪偷偷地微笑了,尽管现在情况并不乐观,但只要一想到闷油瓶,倒仿佛心情就放松了些。在那些凶险无比的斗里,他都能像天神一样地降到自己面前,无数次地救自己于险境。而此刻,不过是一间老旧的祠堂,为了他们两个的未来,挨些苦,也无可厚非的。想来这一次,他吴邪也能够为两人的未来做点事情了。
此时此刻,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三叔公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父亲更是解放后培育起来接受科学思想的新一代,祠堂祖宗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形式,也算是对吴家的传统一个尊重,谁还真把这种事当真呢。
可是,吴邪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当他一脚走进祠堂的大厅,一眼就看到四周黑压压地站满了全村的人,三叔公柱着拐杖满面寒霜地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堂屋正面是供牌位的地方),而其他人却都仍是站着,将屋子围了个圈,个个脸色铁青。
这仗势,让吴邪也愣了。从他记事的时候,除了迁坟卖地这些关系到全村利益,才会出现这么多人外,连平时过年过节,都很少这么齐全的。怎么自己这么件小事,也能引起这么大的惊动吗?
然而吴邪终究是想不到,对于他来说仅仅不过是一个个人感情上的问题,在传统的农村和向来自视甚高的吴家族人眼里,却是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事不仅仅关系到吴家自身的血统与后代的问题,而且也是毁灭家族声誉,给祖宗蒙羞的重磅炸弹。吴邪现在无异于一个背叛整个家族的不肖子孙。
“跪下!”
三叔公的声音在挤满了人的厅堂里,并不很响,但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极为沉重,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吴邪还没有作出反应,身体就被推了一把,然后一个大汉一脚就踢在他的膝关节处,他本能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虽然是泥地,也不是很硬,但那股特有的潮气和寒气一下子透过膝盖窜进身体四肢百骸处,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索。
他抬起了头,恰好看到父亲也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却极冷,一点也没有要替他说情的样子,转身就站到了三叔公的旁边。
吴邪暗沉住了气,也不吭声,也不再看其他人,就是直直地跪着,双眼平视着,满眼都是那些忽明忽暗的牌位,就像一排排的高高低低的小墓碑一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三叔公的声音重重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吴邪!现在你看着吴家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你到底和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你准备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一刀两断,迷途知返?”
四周的村民们都发出窃窃私语声,他们中有些人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听到这话,都十分惊讶,人群都骚动了起来,直到三叔公拿着大拐杖敲了好几记地面才重新安静下来。
“都给我闭嘴!让吴邪说!”
吴邪紧紧抿着嘴,他从听到三叔公那句话开始,就听出了其中浓重的火药味。看来今天这一关是非闯不可了!然而,纵然这样,他倒并不是害怕。虽然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相差了许多,但怎么说都是一种说法,对着牌位说与对着家人说,他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昂起头,对着牌位,目不斜视,也清清楚楚大声道:
“我和张起灵就是恋人关系!我和他,这辈子,是绝不会分开的!”
“混账!这时候还说这种话!”
这一声怒喝仍是出自吴一穷,他的脸色又红又白,红是因为羞愧,白却因为气得。他虽然并不以吴家长子自倨,但因为丰富的学识和良好的工作,深得长辈的看重。而今他放弃城里的优越生活,回到家乡主持大局,也更是赢得了上上下下的尊重。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吴家唯一的正传嫡孙,竟然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让他颜面尽失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恼羞成怒了,此刻又见吴邪死不悔改,还说什么和一个男人是恋人关系,不由气得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当下他又要冲上来打儿子,却被别人死死拉住,三叔公更是怒不可遏:
“孽障!真是孽障!这种话,在祠堂里说,也不怕污了四方神明,列祖列宗的清誉!吴邪,你是被恶鬼附身了吗?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从古到今,男女夫妻,阴阳调合,本是自然规矩,你怎么可以如此大逆不道?被那些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下流胚子教成这步田地!你还是不是吴家的子孙?你还脸见吴家祖宗吗?”
吴邪一听,倒也来气了,他大声地反驳:“三叔公,你说得会不会太严重了?我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吴家祖宗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从来都受人尊重,我们哪一个不对你恭恭敬敬的,但你也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别人?我喜欢的人,并不强求你也喜欢!可既然你不接受,那就算了,又何必说出这么难听话呢?什么叫不三不四不男不女,你连人家的面也没见过,凭什么这么说?”
吴一穷猛地挣脱开众人,走到吴邪面前啪地又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怒吼道,“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还不快向三叔公道歉!向吴家祖宗道歉!发誓以后绝不再犯!”
然而吴邪的倔劲也上来了,连被父亲打了两下耳光,左脸都已肿了起来,此刻也丝毫听不出父亲是在给自己解围,反而把背脊挺得更直,声音更大更坚决:
“决不可能!你们这儿所有人,都没法阻止我和张起灵在一起!我的事,不要你们管!”
三叔公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嘶着声音吼道:
“你们把一穷给我拉走!至于吴邪这个不肖子孙,给我狠狠地打!”
他话音一落,吴一穷就被强行地拉走了,然后吴邪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重重地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望,就感到耳际生风,随即便是重重地“啪”地一声。
一根又粗又大的牛皮鞭子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