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大门前的太监声嘶力竭的喊道，官员们鱼涌一般走进鎏金殿，跪倒在地上高呼万岁。
    “平身。”夏元林看着下面跪倒的一片人，淡淡的说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夏元林看了下面的官员好一会，没有人上前说一句话，于是就说了退朝。但是退朝后申公相却走到夏元林的面前，跪下。
    “你是有什么事不能在早朝时说的？”看见申公相不说话，夏元林扶了一下额头，说道“说吧。”
    “皇上。”申公相开口，缓慢又坚定地说道“臣恳请皇上废除吉祥儿的制度。”申公相说罢给夏元林磕了一个响头“吉祥儿之制度由来虽久，但是早已陈腐，不宜再有。”
    夏元林久久没有动静，申公相也不催，只是低着头跪在夏元林的面前。
    料想夏元林没有发对，就继续开口说道“那是现任吉祥儿的愿望，也是他的祈求。”申公相的声音不大，但是刚好可以让夏元林听见。
    “吉祥儿哀求我，他不愿意再在摘星楼待下去了。”申公相顿了顿“因为每天他都会做噩梦，会想起自己和上任吉祥儿的经历。”
    “上任吉祥儿？”夏元林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孙泯，孙家的独子，因为父亲对吉祥儿的极为信任而成为吉祥儿，甚至令孙家绝后。”申公相说道“但是吉祥儿每次想起他就只会想起一个目光呆滞的人，只有在练舞时才会在眼中带上夺人的神采，其它时候就是行尸走肉一具。”
    “就是因为每天夜里他都看见前朝的皇帝对孙泯的兽行。”申公相的声音低了一层“吉祥儿自从三岁进摘星楼到六岁期间就每天都被人逼着去看这么一场恐怖的表演。而且要是不看就会被关在黑房子里。而且还没有饭吃。”申公相看着地上柔软的毛毯，声音微微颤抖的说道“那时的他只有三岁，但是前朝皇帝在他六岁时就强行要了他。”
    申公相听到夏元林衣摆浮动的声音。
    夏元林摆手止住了声音，说道“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申公相说道。
    “这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夏元林问道，然后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龙椅。
    “历代吉祥儿的血书。”申公相说完，将一卷发黄的纸片从袖子中拿出来，念道“大魏四百五十六年，君上缚吾于池边，一夜凌辱……为何生是男儿，却是被当做女子之用？男儿本是走四方立志成侯，何而守着这七寸之地，苟延残存？”
    “大魏四百五十六年，正是慕容枝是吉祥儿的时候。”夏元林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你说的都是前朝的事，为何我朝要去废除这个绵延七百年的习惯呢？”
    “吉祥儿的影响力已不比当年。”申公相说道“有王足以，王既是神；何以分立？”
    夏元林眯起了眼睛，看着申公相“你是说吉祥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的。”申公相说道“而且鉴于现任吉祥儿的状况，还是将吉祥儿的制度废除比较好，不然不知会怎样。”
    “不知会怎样？”夏元林笑着问道“他还能反了不成？”
    “不是的皇上。”申公相说道“只是怕总有天他会疯掉，累了皇上的名声。”
    “坏了我的名声？”夏元林笑了起来“你当我是女子么？”
    “皇上，微臣现在不是在开玩笑。”申公相严肃的说道“吉祥儿的影响力虽然没有从前大，但是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会引起一定的骚动的。如今百废俱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倒是好奇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吉祥儿的吗？”夏元林说道“是想趁这个机会将他收进去吗？”
    “皇上请持重。”申公相将头埋得更低，恭敬的说道“皇上是万金之躯，不能这样说话，有辱国体。”
    夏元林看着申公相的后脑，说道“那将他从吉祥儿的神坛上拉下来他还剩什么？”
    申公相的肩膀僵硬起来“皇上可以将他收得到宫中，让他成为御用的熏香师，或者是让他去教乐坊的女子跳舞。”
    “堂堂一代吉祥儿最后只是一个教人跳舞的结果，你就不怕世人唾骂我吗？”夏元林说道。
    “柳清越若是失去吉祥儿的身份就是一个兔子，而且是被不止一个人蹂躏过的。”申公相微微抿紧了唇，继续说道“他是注定会被世人嫌弃的，就是微臣也在市井间听到过百姓的议论。”
    “什么议论？”夏元林问道。
    “美人是人人都会喜欢的，但是吉祥儿这样高高在上却又被践踏过的美人就很少见了，而且也更加能勾起人们的兴趣。”申公相说道“若是没有了吉祥儿的光环，柳清越的下场恐怕就是被人不知带往哪里继续被人蹂躏。”
    “你是说朕这样是在变相的保护他？”夏元林说道“那让不知情的人知道岂不是更加会坏了我的威望？”
    “您是皇上，您做的事还会是错的吗？”申公相说道“只要您颁发一道圣旨，就说吉祥儿身体不行了，需要在皇宫里修养，然后削弱吉祥儿在民间的威望，然后您就可以不选下一任吉祥儿，从而大权在手了。”
    夏元林看着申公相，没有作声，申公相也就跟他耗着，也不作声，最后夏元林说道“你说的是，但是我还是很奇怪，你明明当年很喜欢柳清越，为什么现在就可以像讨论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说着他被怎样处理更加好？”
    “申公已经三十六岁了，已过而立之年。当年的很多事早就已经并非原样，申公又何必留恋？”申公相又轻轻地叩了一个响头“只是百姓民生仍然是申公的心之所系而已。”
    柳清越坐在摘星楼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微风从窗外吹进了屋内，撩起了柳清越已经完全变白的头发，划起一段雪色的光华。
    “公子，天凉了，您得添衣了。”苍裔走近柳清越将手上的苍裔走近柳清越将手上的衣服搭到柳清越身上。
    “你是怎样劝了申公相去废除吉祥儿的制度的？”柳清越拉了一下衣服，眼神不变的问道“若是为了那所谓的恩情，申公相也做得太过了。”
    苍裔闭上嘴巴，低下头，好久才说出一句话“那是因为他曾经喜欢过您。”
    “哦，呵。”柳清越笑了出声“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不会超过十年的。”苍裔说道“那时我也在您的身边了。”
    “真是奇怪的人。”柳清越将香炉放到身边，搂紧了楠木盒子“那你又为何这样做？”
    苍裔看着柳清越，眼里带着伤痛“公子，我喜欢你。”
    “你这样做我就连最后的住处都没有了。”柳清越笑道“我只有摘星楼这个家，我会不了柳家，也不可以在外面再有一个家。”抚摸着自己的白发，柳清越说“我的头发都已经白了，我只能再活不过五年。”
    “公子。”苍裔痛心地说道“和我走吧。”
    柳清越看着苍裔，忽然抱着楠木盒子站起来，又慢又轻地靠近苍裔。苍裔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走。”柳清越说道，往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苍裔的衣袖。
    苍裔看着柳清越苍白的手指，没有反抗，站在原地不再动。
    柳清越站在苍裔面前，矮了整整一个头，他踮起脚尖，在苍裔的侧脸吻了一下。然后看着苍裔有点惊讶的脸，笑了。然后转身离开。
    “公子。”苍裔伸出手，拉住那就快脱离自己衣袖的手，一阵微凉传进他的手心。柳清越没有回头，只是站住了，白色的头发在日光下带着银色的光泽。
    “公子。”苍裔抱住了柳清越，但是却感到怀里的人单薄的就像感觉不得到一样，微微发凉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到苍裔的身上“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柳清越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苍裔的怀抱，但是苍裔抱得太紧，他虚弱的身体反抗不了。
    “和我走吧。”苍裔低声说道“清越，和我走吧。”
    柳清越听到苍裔呼唤他的名字，停住了挣扎，闭上了眼睛，说道“你应该去找个好姑娘，而不是找我这种人。”他的声音带着清脆，但是却有成年男子的低沉“你那个时候会更幸福。”
    “和我走吧。”苍裔继续说道“和我走，离开这里。”
    “不行。”柳清越说道“会拖累你的。”
    “就当做是在您最后的日子里，我为您做的最后的事。”苍裔说道“我带你去看看灯会，看看大街，看一看宫廷外的景色。”
    “苍裔，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柳清越哭了起来，晶莹的泪水滑过他的脸。
    “不迟的，我会照顾你。”苍裔说着，紧紧地抿起嘴唇“就算你只能给我一天，我也要和你走。”
    柳清越抓住了苍裔的手臂，眼里的泪光闪烁着，低声说“我注定不能离开这里的，苍裔，我已近死了，我已经死在荀兰山上了，你知道吗？我已近死了。”
    “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就是要和你一起。”苍裔又将手臂收紧了一点，勒得柳清越生痛。
    “不行的，不行的。”柳清越感受着那份温暖，但是却皱起了眉头“我会害死你的，离开我吧，求求你了。”
    苍裔听到柳清越的哀求，心里没有震惊，只有心痛“不会的，你想太多了。”他轻轻地吻住了柳清越的脸，嘴角上也是那凉凉的感觉“你好冷。”这时他感觉到柳清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说道“靠近点，我帮你捂暖。”
    柳清越转过头看着苍裔，轻声的说道“不要对我这么好。”
    “不对你好，我对谁好？”苍裔笑了，太阳一样灿烂天真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让柳清越一阵温暖。柳清越放开手上的楠木盒子，转身抱住了苍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