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守  守·章四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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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月是处在疑惑之中,那么这厢,安羽怕是只剩绝望与恐慌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把在日本公干的彦寒找来救人的,只知道自己抱着Decade那无论怎么用内力驱寒都只会越来越冷的身子,感受到他体内生命力的流失,那场景简直与小家伙在他怀里绝气时一模一样。
    无法阻止至爱的死亡,无力改变已成定局的现实,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越发觉得人类脆弱。
    “既然你不要从我身边离去,为什么上天不要把你带到我身边!”安羽紧紧地抱着怀里冰凉的身体低吼。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所谓的历练就是让他在找到至爱之后,一遍一遍体味失去他的折磨吗?!
    “该死的!安羽,你特么给老子看清楚!这个人不是月!月已经离开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彦寒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
    看到安羽抱着那个少年跪坐在海边,就好像又一次目睹安羽在天台上抱着那个浑身染血的孩子,一样的惨白绝美的面容,一样的单薄毫无生命力的身躯,就躺在安羽怀里,就像是个无比精致的玻璃娃娃,稍不留神便破碎凋零。
    “他不是月,你明白吗?!”眼睛注视着前方,这样低吼着,也不知是为了点醒同伴,还是提醒自己,最珍视的人已经不在的事实。
    听到后座的男人困兽般的嘶吼,彦寒无言地叹息,将车速提到最大,甩掉了后面一干交警,,向Irad医院驰去。只有那里,彦寒才能放心地把那个少年交付,再把安羽拖出去,让他清醒清醒。再这样下去,不是安羽快疯了,而是他彦寒要被这个死党整疯了!
    见安羽半死不活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彦寒终究没忍住,上前揪了安羽的衣领便吼道:“你特么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忘了自己答应月的事情了吗!!你这两年把自己泡在酒也就算了,现在你居然为一个夜镜弦把自己搞成这付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明知道大政江一那个混蛋不安好心,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17秒!17秒你特么别告诉我你躲不过!”
    “你能看着里面那个孩子死而不救吗?”安羽没有看彦寒,双眼甚至没有对焦,只是这么看似平淡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我是做不到。那是因为碰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都不可能见死不救。”彦寒故做理所当然。
    安羽也不拆穿他的拙劣谎言,而是用平静的语调扔下一枚重磅炸弹:“紫姨说,他可能不是夜镜弦。”
    彦寒傻了。被安羽一句话给三砸傻了。
    他当然知道安羽口中的紫姨是谁。那个女人说话做事向来都有把握。如果他把话说到50%,那么至少有75%的可能性,这话是真的。所以那女人说时里面的人不是夜镜弦,搞不好真的不是。
    彦寒松了手,后退两步。
    如果他真的不是夜镜弦的话,那么他又是谁?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可以长得跟那孩子一样?不,不可能!他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长得很像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夜镜弦才接受这个世界有此奇迹。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彦寒只能说,这不可能!
    还是说,他们的神祇没死?这更不可能。院长伯伯亲自确认,月那时早已绝气,更是由他们几个亲眼看着安羽亲手将月推进焚化炉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里面那个不是夜镜弦的话,那夜镜弦去哪了?
    “我觉得,我难以接受你的话。什么叫……什么叫他可能不是夜镜弦!”彦寒有些失控。
    安羽闭了闭眼睛,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的生活习惯、身体状况跟夜镜弦不同。他学过**古武术,而且学的时间不短。夜镜弦从小到大所学的近身搏击与古武术扯不上一点关系。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他在我这儿住了半个月,就发了三次高烧。我这儿不缺衣少食的,一般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病了?夜镜弦可是十数年没有进过一次医院,到了法国才因为吃不了西餐得肠胃炎进的医院。”
    “可能他在医院里躺太久,免疫力下降呢?”彦寒不甘地反问。
    “就算你说的能解释,那生活习惯呢?夜镜弦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除了道服之外,没有红色设计在里面的衣服他不会穿。他却在看到带红色的衣服时便一脸嫌恶。夜镜弦讨厌汤汤水水那些流质的食物,最讨厌的食物便是粥。他第一次与我一起吃饭点的便是海鲜粥。难道出了一次车祸,把记忆都撞没了,连生活习惯性情喜恶都逆转了吗?如果你说人的习惯是会变的,那么学识呢?天赋呢?夜镜弦最讨厌电子产品,在法国的时候甚至被同系的好友戏称为‘山顶洞人’,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在我发出反侦测信息的半分钟内进行拦截并成功读取所有信息?那个系统,可是月做的。”
    彦寒被安羽连珠炮一样的话堵得半个字也说不出,只得坐到他身边。良久才道:“如果是他,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不是,你又要如何?这些你有想过么。”
    安羽低头思忖着,复又抬起头看着彦寒的黑眸道:“如若是他,那么我会想尽办法让他幸福,履行一辈子守在他身边的诺言。如若他不是,那么我便要将他留在我身边!因为无论他是或不是,我都无法接受失去的痛苦,我要保护他,不许他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虽然我答应过月,我不会比他先走。”
    彦寒一只手攀在安羽肩头微微用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羽又看向地面,“阿彦,我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这里多么虚幻的东西。可当我宿醉醒来看到臂弯里的这个人,我便信了。”安羽顿了顿又道,“不,或许早在十二年前,车祸之前那惊鸿一瞥,我就爱上了月。而如今,我爱上了里面那个人。他姓甚名谁,亦或是长得像你像Roye像月,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爱他这个人而已,或者说,我现在爱着的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生命。他长得像月,像我爱过的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他真是月,便是我始终如一。他说他叫Decade,他便是Decade,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不是吗?”
    彦寒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眼里闪烁的东西是坚定,无人能够动摇的信念。就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不会改变对上帝的信仰,此刻里面的那个少年,就是他的信仰。
    彦寒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倘若自己有一天也将死,而Roye的生命还未止,自己的心意他不知,会不会好些?或许自己离开了,他便能娶个贤惠的妻子。彦寒记得Roye想要一双儿女。这是身为男子的自己给不了他的。他只能站在他身旁,陪他在事业上坐拥天下。他有勇气像安羽一样单方面承担,却不想让Roye有可能像安羽一样承受痛苦。
    就是因为害怕,才让幸福一而再、再而三地与自己失之交臂。
    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彦寒被Roye一通电话叫走,久到Alex带了吃的给自己,久到两个人又交涉了一番,久到Alex被Eric接回去,Decade才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安羽不想去数到底过了几个小时,只是听医生把他的情况叙述完,办了入院手续,便坐在了Decade床边。
    安羽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替人守夜了。从认识月开始,这顶任务最多的就是落在他身上。从刚开始自己竭力揽下到后来顺其自然。安羽很晚才发现自己对月的感情,在月走后,他不止万次地痛斥自己的迟钝,没能多爱月一些,而到了失去才后悔。走到此时,安羽才明白,并不是自己对月的爱少,而是从一开始便不控制的感情,在发现时,早已泛滥成灾。失去,只是让感情没有了宣泄口,滞留在心底,发酵、变苦。
    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让人想到很多事,相通很多事。安羽扶着Decade的手,敛了心神,竟开始冥想,不知不觉间入了定。脑海中浮现了所有与月甚至与Decade相处的日子,走马灯一样在安羽眼前掠过。
    安羽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心下一震,似是有了一些明悟,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明白。
    直到感受到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安羽才醒转过来。“醒了?”
    安羽看到那少年眼中复杂的神色在自己睁开眼睛的片刻间迅速隐去,不禁有些失落。
    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安羽将脸上的表情统统敛去,只剩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弄。”
    “蛋包饭……”长久不说话又干涩的嗓子磨出沙哑的音节,让床上苍白的少年皱了皱眉,连带脸上浅色的伤疤也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想吃蛋包饭……”
    熟悉的场景让安羽抑制不住心底复杂的情绪,上前拥住那个单薄却并不孱弱的少年。不在乎少年的挣扎,只是静静地将他揽在怀里,小心地不让虚弱的人伤了自己。
    不知觉,一股温热淌过脸颊,消失在少年的后颈,安羽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用这么弱小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连小家伙的离开都没让安羽将负面情绪表露在脸上,更遑论落泪。只是此刻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泪,竟让这堂堂七尺男儿落下泪来。呵,当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是难以承受之重。
    多年的愧意,化作一滴泪,逝去。
    安羽放开了那少年,冷峻的脸温和了些,“我去帮你弄,别乱跑。”
    那少年撇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面对少年的表现,安羽只是在心底发笑,这孩子果然很可爱。
    【月,以前我不能像他们几个一样完成你的意愿,不是我没有能力,只是我不想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露出那种悲伤寂寥的表情。如今不论这个人是不是你,我都选择守在他身边。我要守护你,就像当初的誓言,只是如今他要延续到这个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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