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3.那篇褪色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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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和李温泽大打出手还是让我吃了点甜头,那些不务正业之人很少欺负我了,李温泽对我竟多了几分欣赏,不敢再嚣张且明目张胆地同我为敌,其实以前他之所以欺负我,主要也是因为我家里没势力,又打不过他,他找软柿子捏。人一旦打出了名气,凡事就好办些了,尤其是在当时。
从此我竟有了一个追随者——学堂护院的儿子乐无垠,他从前常挨李温泽的打,现在总是跟着我,叫我孽哥,自我接纳他以后,李温泽对他客气多了。
难道这个天下是拳头的天下?我有些疑惑。
“喂!”正在此时,“地里鬼”向我打招呼,我一惊,回了一声:“什么事?”说完全神戒备满眼警戒地望着他。
“没事啊!都是男孩子,交个朋友不行吗?”“地里鬼”还是那副善气迎人的愉悦模样,那种和善乐观把别人的敌意生生隔开,连我也佩服他这种难以言表而又令人无限舒适的快乐,仿佛上天将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他的身上,而他又极乐于把所有的快乐和幸运与别人加倍分享。
“地里鬼”于是成了我的第二个朋友。
后来我又认识了关筱倩,这是个柔弱美丽的男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一眨一眨,比女孩还迷人。弱不禁风的身躯宛如我后来不知多少年后读的一本叫《红楼梦》的书中的林黛玉,确实,他是个内心多愁善感的人,经不起任何伤害,认真和乐于助人的外表掩饰不了他内心的脆弱,真怀疑他投错胎了,本是女孩反倒成了男孩。
关筱倩叫陈卓“鸭子”,淫猥陈卓有时和他吵架,叽叽呱呱一顿抢白弄得文静的他干瞪眼,他觉得陈卓那时的声音像极了鸭叫。
现在我该说说我的父亲了,父亲对我非常好,或许是因为我缺少母爱的缘故我的生母是个无情无义而又极端贪财的女人,生下我后卷了父亲大部分钱财同另一个男人私奔了,扔下幼小的我和痛苦的父亲,父亲每次谈及她时都是愤怒鄙视,在我心中对她和那个男人只存下了深深的恨。
后来父亲又娶了后母,我对后母的评价是:可以理解。对于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我不奢求什么,她做得再出格,也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对我不好,打我、骂我、像奴隶一样要我干活都是家常便饭,可我仍然觉得她好过生母。对她最深刻的记忆便是她给我零用钱时逗我半天,总是一脸笑意似给不给的样子,非得让我去抢,就似主人喂小狗食物时非要它作揖一样,后来回忆这段往事时,祖父、父亲总板了脸,皱紧眉头十分不悦地说:“给孩子钱还把孩子当狗逗,什么人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于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来说,这是唯一可以让我记起有关母亲的事,就仿佛血色荒漠上血一样的沙粒,刺眼,让人厌烦,却又是这里的唯一。
后母终于在我九岁那年离开了,她虐待父亲,虐待我,父亲叫她走,她厚了脸皮不走,最终拿了父亲不少财物,嫁了另一个人。
父亲叫薛岽,他给我起了个怪异的名字——薛孽,是的,我是父亲的孽,我不相信有前世,可却觉得是不是我们前世就互有亏欠,没有我,他不会走到这一步,虽然我每次问他时他都否认。
渐渐地我也有了表字:鸱枭,这是两种恶鸟的名字。
我喜欢薛孽这个名字,与实际相符又标新立异,父亲为了尽他的责任,抚养我,放弃了他做诗人和画家的梦想,我一直对他心存深深的愧疚,我知道,就算我再优秀也弥补不了他的梦想,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那个弃父亲而去的女人深深的恨。
我是在恨中长大的,不仅因为那个女人,更因为小时侯和贵族的孩子一起玩,因为家庭低人一等,这些孩子总是打我、骗我的东西,养成了我日后不愿与任何人交往的性格。
那天回到家触目便是祖父和父亲那阴沉的脸色,像天空中的乌云一样一层一层地压下来,我打了个冷战,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鸱枭,不要去学堂了,跟我们做生意吧!”父亲的话中含着沉沉的无奈。
“好啊!不过,为什么……”我随口答道,虽然此事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我万般不愿,可时间把我磨砺得现实圆滑,我十三岁以后就很少顶撞别人了,除非人家欺我太甚。
“你知道吗?你得罪的那个冰凝是我们正国的丞相,,陈稳是尚书,他们本来与薛家就是世仇。”父亲的话足足吓了我一跳,祖父接过父亲的话说:“因此你是不可能考上官的。”
事到如今还想着考官呢!保命要紧吧!我心里暗骂,这两个家伙法力高强,现在又大权在握,要是碰见了我,非把我碎尸万断,于是我连忙提议:“既然如此,我们快逃往邻国槐安吧!”
“不必!”父亲很镇定地摇了摇手,“我有控制他们的方法,只要你不去考官就没事!”
我耸耸肩,狐疑地看着他那神秘的表情,父亲和冰凝、陈稳二人的能力地位相差悬殊,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在繁花开得近乎疯狂的季节,我离开了学堂,陈卓、关筱倩和“地里鬼”赶来送我,我们在一棵大树下道别,那时黄昏的天空出现了罕见的火烧云,远远望去,就宛若血色的阴霾。我只记得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要回子虚郡了,那里离蓬莱仙都不远,常联络。”
我出生的地方叫正国,都城叫“蓬莱仙都”,名字十分好听,靠近它的其中一个郡便是子虚郡了。
正国信仰“战天神教”并把它立为国教正国的王:正王很喜欢它的教义,尤其是“舍我孰神”和“自由主义”。
我则对它的所有教义都喜欢,战天神教不仅提倡“无神论”,而且提倡“我神论”即我就是神,这深深对上了我的脾气,使我一见到它就爱得不可自拔,迅速成为了它的狂热信徒。我一生变了很多,却有一件事从三岁(我第一次见到战天神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那就是我坚信,如果说我的性格制造了我的一系列失败,那么,一定是我的信仰,铸就了我所有的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子虚郡,在街上闲逛时发现的一个流浪的人,这个人出奇地瘦,一层干枯的黄皮贴在嶙峋的瘦骨上,身上穿一件不知什么颜色的破衣,拄一根破旧的紫木手杖,没有胡须却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一双深陷的鹰眼中射出寒光死死盯着所见到的一切。
他见到我,满脸是半信半疑的表情,试探着问:“你叫薛孽吗?”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故作一脸疑惑地回答他:“我叫王十啊,你认错人了吧!”说完匆匆离开了。
“站住!”他寒冷彻骨的声音钻入我的耳膜,使我仿佛掉入了冰窟,不寒而栗。
他来到我面前,开始用各种语言提问我,我来了兴致,和他一问一答,他大约问了我二十三种语言,其中恰有我会的十七种。
“不错啦!不愧是我最杰出的作品!”这家伙笑起来,笑得我毛骨悚然,他伸出肮脏的大手,从略有些驼的背后抽出一个烟枪来,点燃,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在了空气中。“我叫姚记,记不住的话,可以记一句话‘遥远的记忆’。”他吸够了,吐出一片烟雾,我肺不怎么好,被这刺激性的气味呛得咳嗽了起来。
“去我家怎么样?”他见我咳嗽,收起了烟枪,问我。
我对任何人向来都心存戒备,更不要说这样一个怪人,于是我婉拒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这么强的戒心!”他嘀咕一句,又抬头对我说:“我听说了你回正国以后的事,你怎么不用你的法术呢?你回去,从内心召唤‘黑暗之魂’,试试行不行!”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不用说,我一回家就把这怪人向父亲和祖父做了报告。
他们脸上闪现出转瞬即逝的怒,然后父亲平静地对我说:“别理他,那是个疯子,说瞎话无人可及,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我点了点头,内心却充满疑惑。疯子?疯子怎么可能懂那么多种语言?即使我听不懂的六种是他胡编的,可余下的十七种怎么解释?
好奇使我回忆起这个怪姚记的话,回忆到最后,“黑暗之魂”使我一愣。
我回到房间,决定验证一下这个怪人的话,于是我静静站在屋子中央,熄灭蜡烛,从内心召唤着“黑暗之魂”,并随意把手交叉在胸前,呈羽翼状,尽力保持内心的平静,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但不一会儿,一道黑光出现在我交叉在胸前呈羽翼状的双手上盘旋。
我把手打开,把黑光拉成了一个长方形,这时,它突然明亮如镜,上面清晰浮现出一个陈设杂乱的小屋。接着出现了子虚郡的街区图,小屋在红色光点的位置。
我感到我的法力完全恢复了,而且似乎比以前增强了不少。由于好奇,我决定深夜遛出家门去找这神秘小屋,反正我会法术,能保护自己。
月上枝头,毫无睡意的我走了出去,树影婆裟,睡意朦胧的月光下的城市宛如被浸入了漫无边际的水中,灰暗幽深的街道中不时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白色的月光洒落凡间,似一方青纱。
我并不将这环境当一回事,作为战天神教的忠实信徒,我决不相信有鬼怪,只相信这世界上有不少坏人。
小屋终于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门没有锁,我试探着推了一下门,看看里面有没有触发式机关,结果是没有,我推门而入。
小屋的陈设同在黑色光带上看到的一样,杂乱无章,里面有说不出名字的水晶器皿堆在一起,里面盛着血红色的、暗绿色的、黑色的液体,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我思索这些液体的用途时,忽然一道蓝色的火光夹杂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向我飞来,我吓了一跳,本能地使用我最厉害的法术“神龙飞天”的进攻式还击,瞬间,银色光球将我围在核心,抵御蓝色火光的同时化作一条银色的巨龙,同蓝色火光相碰,发生了剧烈爆炸,刹那间火花飞溅,纷飞而落。
这一次我被震退了两步,重重地撞在墙上,感觉浑身的筋脉都在抖动,疼痛从心脏沿着血管向周身蔓延,全身的骨头像被人狠很用锤子敲击一般。
怪人姚记在杂乱的器皿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根蓝水晶制成的魔杖,顶端镶嵌了个巨大的蓝宝石。
“姚记,你干什么把我引到这里来?”我一出口便是怒气冲天的质问。
在夜的阴暗下,姚记的浑身闪着幽蓝的光,仿佛刚从地狱中走出来。我扶着墙壁喘了口气,姚记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又吓了我一跳,此时的我感到特别不舒服,浑身都在疼,没有一点力气,但我还是推开了他那冰凉的手。
“不错啊!”姚记一脸诡异,满眼狂热,笑声弥漫在整个屋里。
“刚才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理会他,恨恨说道。
“我虽然用了十成力气,但我知道你有抵挡的能力,我怎么能杀你呢?你是我最伟大的作品啊!不过,这么多年了,‘黑暗之魂’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下。哈哈!”
我确信我遇到疯子了,愤愤地要转身离去。
“等等!”疯子姚记忽然拦住了我,“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比如那首诗:时间在宇宙闪耀的光辉中纷飞流转,你我的故事,已被装桢成那篇褪色的寓言……”
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拿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后,我扬长而去。
我回家的半路上下起了雨,以致回到家后就发了高烧,连烧了七天七夜,在这段时间我在昏昏沉沉中度日,有时甚至失去了任何知觉。
第八天,我听见父亲悲愤的声音:“那是个不务正业的老疯子!游手好闲,嗜烟如命,整天吸花散!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杀了他不可!”
二叔薛岿也在,他的声音传来:“他怎么可能在半路上截枭枭呢?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啊!”
父亲薛岽支支吾吾,神色闪烁不定“谁知道呢?他是个疯子,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啊!”
二叔薛岿皱紧了眉头,“可现在这家伙跑了,我们找不到他!”
“只要他回子虚郡,我就饶不了他!”父亲怒喊道。
其实,姚记一直就在子虚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