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天外连细雨 第49章 风停了又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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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地呻吟一声,连细雨蜷缩在地无法动弹,凌乱的长发失了束缚混乱的交缠在脸上,裸露的肌肤被割出无数血痕,青紫的唇上血迹斑斑,只有双眼依旧精亮,那是属于他偏执的倔强。
已经停止的风骤然又起,连细雨跟被电激了一样迅速爬了起来。
风,又停了。
连细雨怔了怔而后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张狂的笑声在这方静谧天地被传出老远,连细雨却觉得满身悲凉。
歇一下有错吗?!病人体力不支不能通融一下的哦?
身体一跟地面亲密接触就刮风的设定是要原地爆炸吗!
我敲你吗吗哦!
胡乱将脸上的头发扒开随手挽起,连细雨冷笑一声将衣服下摆塞进腰间大步开始往上爬。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相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武侠世界了。虽然这二十年他从未在这世界遇到过超自然的现象,但是刚刚那一出已经完全超出他对正常自然现象的认知了。所以,他没有听过也并不能代表就不存在。
御神殿,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要说连细雨这人的缺点,不说别人就他自个儿张口就能来一大堆。而要说到优点嘛,那大概就是那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执拗了。
人常说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在连细雨心里,要么墙把他撞死,要么他把墙撞破。
回头什么的,不存在的。
所以在被吹成煞笔以后,连细雨已经跟这条道彻底杠上了。
真是可喜可贺。
连细雨表情肃穆,脊背挺直,没有内力,他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在力竭的时候,台阶宽的劣势就越发显现出来了,沿宽虽然可以减缓摔倒时的冲力,但却是大大加大了行走的难度。
一步不足,两步不够。
真真是要了连大爷的小命。
内心哭成狗,外面雄起走。
汗如雨下,气喘如牛,攥紧的拳头上青筋躁动,意识开始出现间歇性的空白,每一脚都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连细雨暗暗咬破了舌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大喘气。
蓦地,前方闪过一道刺眼的电光,连细雨吓了一大跳。是真的跳起来的那种一大跳——恁谁在这样安静到死寂的空间都会无法不神经紧绷,更何况是筋疲力尽又刚刚被吹成了煞笔的连细雨。
连细雨的手还没来得及拍到胸口就被骤然响起的炸响声震的一哆嗦。
麻蛋!!!
是雷啊!刚才那光是闪电啊你大爷!
连细雨额角直跳,满脸戒备的望着头上白茫茫的一小片天空。
一簇簇紫色的雷电带着火花一路逼近,电光落到台阶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连细雨却莫名感觉到危险,总有一种被劈中会狗带的不妙预感。
眼见下一道电光又要劈下,连细雨果断使劲一咬舌头,舌尖剧痛令他精神一震,反应迅捷的往上快步跑去。
电消光散,四周安静的只剩下白色的雾气。
速度放缓,却远不到停止的程度。
连细雨满脸阴郁的在头上抓了几把,拽住焦黑的那部分头发,扯掉。又从衣摆上割下一根布条,将被劈的七零八落的头发胡乱拢住捆了起来。脚下不停,他抓起袖子使劲抹了抹脸,看了眼已然失去本色的布料,漠然地甩了甩袖。
从未如此狼狈。
刚才就算他算准了时机,却疏漏了己身的废材,躲过雷电却仍就被劈中了发髻。万幸,只是被电花撩到的程度。
进退维谷。
前方道路看似坦途却满含杀机,体衰力竭却不得不选择前行。
从未想过倒退。
从踏上台阶那刻他便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不能得到救治就只能苟延残喘,已经生出求生欲的连细雨不会再次懦弱。
要么站着生,要么跪着死。
这样的明显的答案根本不用选,对吗?
认命?
呵,连细雨的人生字典中压根就不存在这两个字。
当适时,再也走不动的连·不认命·细雨先生佝偻着身子气喘如牛的继续往上爬,四周光线却突然明亮了起来。
浑身僵硬的站直身体,连细雨扭头看了眼身后漫长的阶梯。
雾气自汉白玉石阶两边晕开,疏疏朗朗的成烟状袅袅飞散,金色的阳光穿云过雾,鸟鸣声声,绿树漫漫,和缓的风中甚至逸含着浅淡的花香。
用力一掌拍在胸口,他力图暗示自己冷静。
然而现实总是不是那么圆满。
刺耳的笑声突然响起,
连细雨放下手,抬头冷眼望去。
面前是汉白玉铺就的巨型广场,广场前方是一条蜿蜒流淌着的弓形河流,河上架着五座并列单孔汉白玉石桥,桥身造型秀美,再往前便是一座恢弘大气的巨大宫殿。白玉为底,金瓦铺顶,殿前阶下立有一对汉白玉华表,柱头上瑞兽石犼蹲立,下面横插云板,柱身雕刻云龙,庄严肃穆。
金雕玉琢的宫殿造型优美,殿身云雾缭绕,顶上霞光隐现,瑞气洵洵。
收回视线,眼前是长着一张俊脸却咧嘴傻笑的流瀑和清隽秀美的飞声,两人身后列着两队青衣青年,个个神情端肃,垂手而立。
一眼望去,人人皆是品貌不凡。
连细雨眨了眨眼,先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而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
词穷,或者词穷。
飞声以一种与其品貌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力道,粗鲁地将还在咧着嘴傻乐的流瀑拽到了身后,他笑眯眯地对连细雨伸手,“我知你现在必是有很多困惑的,但请务必相信我,我们没有恶意。”
连细雨歪了歪头,暗沉的视线从后面的人身上掠过,在流瀑脸上稍作停留,最终还是对上那双温和多情的眸子,他微微颔首,而后伸手搭在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上。
飞声的手不如他人那般秀美,却跟他人一样好看,且干燥而温暖。
连细雨的手同样好看,指骨修长分明,此时冰冷而略带湿意,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白皙的皮肤衬着血红的伤口,竟意外有种凄艳的美感。
伤口已经凝住不再流血,冰凉的指尖带着冰块一般的寒凉,飞声顿了顿,放轻了手上的力度,轻轻半揽着连细雨,侧头肃着脸对流瀑道“你继续去做你的事,这边由我带着阿雨去见殿主。”
流瀑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眼含担忧看了眼状态看上去极差的连细雨,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在飞声坚持的眼神下顿住,而后对连细雨点了点头,带着一队人走了。
见人走了,飞声又点了两个人先行一步前去打点,而后对连细雨道“阿雨你可还成?若是走不动我可以……”,语声未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靠着他的连细雨脸上血迹斑斑,嘴角上还凝着猩红的血色,一张脸白的发青,此时双目紧闭,已然是昏睡过去。
低低地叹了口气,他温柔地拂开连细雨颊边的乱发,伸手一揽将人横抱起来,表情淡漠地向前走去。
青衣青年动作自然的分成两列为其让路,而后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二人身后。
随着众人的离去,那条白玉梯道上又开始有白雾凝聚,很快地,雾气成片,掩去了一切行迹。
鸟鸣声声,带着悦耳的清脆,清风拂动檐角玉铃蕴出悠远又空灵的韵律。
连细雨艰难地翻了个身,难以忽视的酸软疼痛弥漫周身,甫一动不止手痛脸痛,竟是连嘴都是痛。
甚是难过地痛嘶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唇上的裂口,而后一把捂住了眼。
终究是暂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殿主。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能走到阶顶凭的不过是一股意气,搭上飞声的那一刻,所有力气都已经散去,意识虽然还保有,却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再动弹。
半昏迷的人自然是不能够去见殿主的。
忽听门扉轻动,飞声端着托盘推开门就对上连细雨清凌凌的一双眸子,他一怔,而后柔柔地笑了起来,“倒是比我估摸的醒的略早些,既是醒了便起来用些吃食吧。”
连细雨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咬着牙坐了起来,顺从的接过汤碗,默默地喝起了汤。
飞声也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他,脸上神色温柔,眸中带着笑意,偶尔伸指帮他擦擦唇角。
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连细雨避过他的手,将碗递回,礼貌的道了声谢,而后道“不知殿主何时能拨冗见我?”
飞声拿碗的手顿了顿,而后转身笑看着他道“本是一直在殿中候着你的,但那时你状态不好便遣人来说让你先歇着,待你好些再见。”见他神色有些沉郁,又安慰道“此时天色已晚,再求见也是不妥,不若你早些安置养足精神,明儿去见?”
连细雨愣了愣,而后转头看向半敞着的窗户,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意识地转头四顾,却并没有发现灯烛之类的物品,不由有些奇怪。
他头发散乱,面色苍白,表情茫然,看起来倒是较平常多了些鲜活之气。飞声因而又笑道“这是殿中自来独有的设置,你且抬头看看。”
屋顶没有常见的梁柱,却被一层银白色的细纱所覆盖,莹莹的散发着柔白的光。
连细雨一时有些懵,脱口问道“这么亮晚上咋睡啊?”
飞声莞尔,指了指床上的幔帐,“便是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