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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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从天而降的大雨犹如水幕般洗刷着大地,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一个婴孩的哭声划开雨幕,响荡在密密的树林间。
山坳洞中,一个绝美女子气息奄奄地抱着刚出世的婴儿,脸上身上都被雨水浸得湿透,已经分不出哪些是水,哪些是汗。
洞中虽然铺了些稻草,但仍抵不住这汹涌暴雨。
“我可怜的儿。”女子回想起昔日锦玉富贵,哪料到如今家破人亡,不禁心中怮动。
洞中的水越积越深,漫过小腿,漫过腰部,眼看着就要葬身水下,出于母性的使然,她将怀中的孩子高高举起,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喊:“救命呐,外头可有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她筋疲力尽,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她精神一震,也不顾对方是谁,挣扎着将手中的孩子朝那人的方向递去:“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来人居高临高地站着,似乎并不打算伸手救助。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只见那人微微勾动手指,她便觉手上一轻,孩子就到了那人的怀里,见亲生骨肉脱离危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的时辰已到。”
话音刚落,她一下子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低头一看——她的腿不见了,她的手不见了,她的身子不见了,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脸也在渐渐褪色不见。
……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
她惶恐地抬起头,外边倏尔一声炸雷,万物都为之震颤。
电光火石间,那人的脸庞一闪即逝。
最终,她的眼睛也消失了,但它最后透露出的神色是——惊艳,恐惧。
※※※※※
第一章
暮色渐渐地浓了,京城的街道上一派灯火通明,白天还人烟凋零的闹红馆,此时柳娇花媚,袖招帕扬。
再繁华之地也会有几个肮脏的角落,比如闹红馆的后院厨房。
“洗快点,磨磨蹭蹭的。”厨房内灯光昏暗,依稀能看见一个身形肥胖的中年妇女拿着一根黄瓜边啃边呵斥。
被她这么一吼,正蹲在地上卖力洗碗的小孩身体微微一抖,紧接着就洗得更加卖力了。
长时间浸在冰水里的小手,因为长了冻疮的原因变得红肿发紫,手臂往上的地方却瘦骨嶙峋,和肿胖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中年妇女面对这种情形,似乎一点也没有怜悯之心,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抡起手中的黄瓜敲着她的脑袋,恶狠狠地道:“让你告状,你个小蹄子,当初要不是老娘看你可怜,把你从乱葬岗抱回来,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讨饭呢,不知道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学会起告状了,翅膀硬了你啊。”
“黄大娘,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我被打得哇哇乱叫,又不敢躲,只好求饶。
黄大娘打够了,得意地咧了一下嘴角,扔下一句“没洗完不准吃饭”,然后扭着硕大的屁股离开了。
见她走得远了,我‘咳’地朝她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这个死了男人的老寡妇,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深闺寂寞,整日有事到处瞎喊,没事尽出馊点子,唯恐天下不乱,今天居然跑到妈妈的面前,说我偷了姑娘的首饰,我一气之下,就把她偷吃厨房饭菜的事给抖了出来。
最后倒霉的还是我。妈妈最厌恶小偷小摸的人。
“阿弃。”门口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我停下洗碗的动作,抬头一看,见是个穿绿衣衫的娇俏女孩,咧嘴一笑:“小绿姐,你怎么来了?”
小绿瞥见那双惨不忍睹的手,眼眶一热,眼睛里就有些亮亮的水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都是水做的。
“黄大娘太过分了,大冬天让你洗碗,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了,猪的爪子都比这好看。”
我说:“没事,都习惯了,红棉姑娘呢,你怎么不跟着伺候?”
“她这会儿正接客呢,一时管不到我,你先别洗了,我给你擦擦药膏。”
打开药盒子,从里面挖出一大块透明药膏涂在我的手上。
药膏冰凉冰凉的,很是舒服。
小绿蹙眉说:“你以后不要跟黄大娘对着干了,没必要得罪她,反过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上次说要赎红棉姑娘的那个书生怎么不来了?”
“别提那个倒霉病秧子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那些个自以为读过几天书,有点文墨的臭书生。”小绿的口气里带了点憎恶。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书生虽然家境贫寒,但生性却甚是风流,仗着自己有点笔墨文采,到处骗女人的钱,典型的小白脸。利用花言巧语把红棉多年积蓄的银子骗走,没几天就输了个底朝天,可怜红棉还被他的甜言蜜语迷得团团转,深以为等他高中会回来娶她为妻,感慨终于可以从良了,谁知道他一拿到钱,转身就去了赌场,并且输得只剩下条贴身裤衩。
红棉得知此事后,破口大骂书生的八辈祖宗,郁闷了一整天之后,郁郁寡欢地去接客,没成想这书生又不羞不臊地登门找她,结果被壮丁拖出去狠狠揍了一顿,据说一口大白牙都给打没了。
“我先回去了,被小姐发现我出来就糟了,她最近几日脾气都不好。”小绿站起身,柔声说:“这盒药膏就给你吧,每天多擦擦,用完告诉我,我再给你带。”
我千恩万谢地接过,在这个湮尽淤浮的青楼里,大抵只有她会真心待我这么好吧。
“你也小心点,那个李员外老是色眯眯地瞧你。”我又说:“不过有红棉姑娘在,他大概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绿强颜欢笑道:“这哪是小姐能做主的,在这种地方还想守身如玉吗?”
一入青楼深似海,从此纯洁是路人。
洗完最后一个碗已经是深夜,我站起身,踉跄了几步,蹲得太久,明显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哼哼了两句,我摸索上床,头一仰直接睡死了过去。
所谓的床只不过是一堆杂草堆积起来的简陋地铺,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有片瓦遮风挡雨也是件幸福的事。
第二天清晨。
白日里的闹红馆安静得只剩下鸟雀叽喳的声音。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入睡,只有我歹命,一大早就要起来倒夜壶。
轻手轻脚地把门口的夜壶挨个提到楼下,那里有个板车,每天都会有人负责拉走。
再次上楼,经过红棉的房间时,忽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娇喘声,嘻嘻呵呵的,不时夹杂着吱吱呀呀的床板声。
在青楼浸淫数年,我自然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大概是哪个恩客昨晚在这儿留宿了。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四下张望了一圈,见没有人,便伸出手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
两个白花花的肉体映入眼帘。
随着激烈的动作,那身肥肉一颤一颤的,令人胆战心惊。我顿觉倒了胃口,真不知道红棉姑娘怎么还能一副如饥似渴,欲仙欲死的表情。
难道这就是神乎其神的头牌床技?……正想着,耳朵突然一阵刺痛。
“你这个小浪蹄子,躲在这里看戏呢。”
是妈妈,我暗叫一声糟,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堪比菊花的老脸,卸了妆的脸皮暴露出一条条皱纹沟壑。
“妈,妈妈早啊,这么早出来散步?”我讨好地讪笑。
妈妈看了看那个小洞,又看了看我,风骚地挑了挑柳叶眉:“看来真是春天到了,连小乞丐也发春了。”
虽然我是捡来的,无父无母,可从来没当过要饭的,立刻不服气地反驳:“我不是小乞丐。”
“唷,还顶嘴呢,让你白吃白住这些年,就这么跟我说话啊?”
我连忙举高手中的夜壶,邀功似的说:“我有干活的,没有白吃白住。”
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妈妈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表情:“放下放下。”
我吐了吐舌头,讪讪地放下夜壶。
妈妈眼中精光一闪,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打量我,从脚趾到头顶看了个遍。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莫非我脸上有脏东西?不对呀,今天早上刚洗过脸的,我还特意把披散下来的头发扎了起来。
妈妈像是在想什么,半响才说道:“你叫阿,阿……”
“阿弃。”
“阿弃,你跟妈妈来。”妈妈诱拐儿童似地朝我勾勾手指头。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