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对莫无言所说的那句话，却也只有四个字，珍重，不见。
    想说的，其实很简单，大概是不可能再见了，依你的身手要离开固州应该是易如反掌的，对不起将你带入这样的境地，你太好了，是我不够好，所以现在我要走了，亲爱的少年，记得以后要珍重。
    多少还是有一点伤心，再看看慕承轩，她最爱的那个男人，也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正一挥长袖，目色深邃，唇间抿了个冷笑，就连眉宇都是冰凉的，“全城捉拿锦夜。”
    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消失在了她的目光之中，身影渐渐模糊，一路沿着屋檐奔走，她可以感觉紧跟在她身后成百上千的追兵。
    原本躲避追杀是她最拿手的，只是固州眼下布满兵力，自己又中了剧毒，再想躲避就变得有些困难。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个日夜杀人的刺客变成了一个日夜被追杀的逃兵，多少有点狼狈。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到处一片漆黑，只有很远处可以看见点点亮光，火把的影子，跑到江边，隔江而望的是上京，终于似乎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江边停着锁在码头上的乌篷扁舟，夜深雾气，白茫茫一片，没有时间多想了，眨眼灯火已经围了上来，立时又是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立在江舟的桅杆之上，深秋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吹的她手指冰凉，她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孤独而迷茫，看着一排接着一排的弓箭手站在她的面前，箭迎面而来的时候，黑的发亮，黑的致命。
    那一刻，她真的失了片刻的神，这些年就真的只为了这样一个无聊而无趣的结局么，慕承轩执剑卷身掠上她所站着的扁舟。
    丰神俊朗的漂亮，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欲望，林子扬是来替儿子报仇的，难道让她坐以待毙，淡淡的笑，眉间带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轻蔑，令人憎恨的表情，其实她并不这么想，她想告诉她，她有多么多么爱他，只是如果他不懂她，那又何必要说。
    箭锋自他身边擦肩而过，锦夜手上的剑花一挽，翻飞缭绕的漂亮，气势恢弘，雷霆万钧的剑气四面八法涌来，若不是中了毒，就算多一倍镇北军也未必奈何的了她，早闻宁王府锦夜剑术大燕无人可敌，从前慕承轩并没有真切感受，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最早在凤凰镇的时候她的确让了他三分，否则第一次见到他，她就可以杀了他。
    但她没有，之后她便输了，再没有翻身的余地，她自然是知道的。
    雾色之中桅杆莫名燃起大火，越烧越旺在，最终只剩下一片红色，她突然伸手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燃着火的扁舟便反方向沿江水顺风而去，他的手拉了一把她的袖子，只是撕下一片红色麻布，“锦夜”
    她却只是笑了笑，再没有说话，将衣袖往回一抽，慕承轩还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已经被推出扁舟，腾空落回岸上，再抬头江舟已经隐约在了茫茫夜色，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红色赤炎，烧成血红的天边。
    “锦夜……”
    她听见他的喊声，绝望而愤怒，“锦夜，你给我回来。”
    “锦夜，你敢走，本王就将莫无言千刀万剐，再将上京踏成平地，让整个宁王府替你陪葬。”
    “锦夜，如果你敢走，我就敢忘了你，后宫三千，儿女成群，一辈子忘了你。”
    她想，如果能这样，也好，从此两两相忘，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