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霜-锦夜篇 第六十章 陷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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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安抬头望着慕承轩,心惊胆战,慕承轩接着说道:“于是你又想出一个计谋,杀了梁副将之后,将罪名推在锦夜身上,她一个宁王府杀手,杀个把人有什么稀奇的,你觉得我必定会当场杀了她,可惜我没有,最后你情急之下在南院放火,又想将锦夜宁王府行刺一时推在她的头上,这样就算失败了,你也可以除掉锦夜,作为一个宁王府的叛徒是必须要死的,对不对?”
刀锋一闪而过,停在赵平安的肩上,声音居高临下,毫无感情,“平安,这些年,我熙王府有哪里对不起你。”
赵平安无从辩驳起,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平安对不起熙王殿下多年栽培,殿下杀了我吧。”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苦衷,都应该知道在熙王府叛徒只有死路一条。”
“平安对不起主子栽培,主子忘了我吧。”
任何人,任何时候,叛徒都是最不能活的,看着赵平安的下场,锦夜并不觉得高兴,竟有了一点点兔死狗烹的心酸,她现在正走在叛徒的边缘。
“明日正午在祠堂前砍了。”他的声音淡如白水,听在别人耳里却是冰冷如霜,赵平安跟了他十二年,出生入死无数次,最后他一句话就了解了那个人的命,可叹却不可悲。
说完之后,他站在她的面前,抬起头,她正好看见他的下颌,漂亮的弧线,神态冰冷,房间里说不出的紧张气氛,侍卫带赵平安出房间的时候,怏怏大军之中竟没有一个人敢替他求情。对待叛徒,他这样做已经很仁慈了。
他递了腰牌给林浩,吩咐他立刻将赵平安手下所有卫队都接管至自己麾下,林浩跟随慕承轩已经有十余年,见他神色不定,小心接过腰牌,很是不安,慕承轩只是略显疲倦,挥手说道:“先下去吧。”
出门时,林浩甚至不敢抬头看慕承轩,他始终站在烛火旁,一直在想着什么,房间里很快只剩下锦夜和他,锦夜也不说话,叛徒会有这样下场并不奇怪,宁王府的叛徒结局只会更惨,慕承轩实在还算是厚道,并没有过分为难赵平安。
只是这样的结局难免会令她觉得有些悲凉,他的手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她看见他千年不变的漠然表情里多了一点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想安慰她,又像是在同情她,又有一点对自己的嘲笑。
这样的挣扎一定很多,爱她就是爱上了敌人的心腹,不爱她又是对自己灵魂的背叛,她站得有点力不从心,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沉默着,他的手不露痕迹揽住她的腰。
他想到刚才的兵荒马乱,她若趁夜离开,他或许再也找不到她了,马上他就要回固州,很快就要开始攻打上京,看到她出现在静院,他的心里有一种很特别的安慰,只是又忍不住会去想她为什么会回来。
这种不信任始终存在着的,她的过去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要她有一天放不下,他就无法心安理得的去爱她。他低下头去吻她,她的眼神冰冷,这根刺就刺进了他的心里,其实她并不是不想放下自己的过去,只是已经存在的东西即便她想忘记许多人也不许她忘记。
她突然用手背掩住嘴唇,遮住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他,眼底清澈而干净,带着少有的彷徨失措,他听见自己心底碎裂的声音,坚硬的外壳一叩而碎,连带着原本对她有过的防备,有过的恨,或者说是对宁王的恨,陡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眼睛都是亮的。
“本王在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趁乱跑了,为什么要回来?”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受伤?”
他冰冷的时候,她还能忍住不难过,等他真的温柔下来,锦夜又觉得无法言语的悲伤,眼睛忍不住湿了一湿,一时之间慕承轩觉得她柔软的就像一池湖水。
她睁着大大眼睛看着他,眸子之中倒影出他的样子,突然想起凤凰城厮杀过后,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明明就是爱着她的,只是为什么这个人回了军中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好像她是他豢养的一只小兽,倔强而又脆弱,他只是看了她一会,她眼睛里极少出现的迷茫和彷徨轻易就打动了他,“在军中,许多事情不能那么随意,若走漏了风声赵平安带着他的卫队造反起来会很麻烦。”
她站得笔直,安静看着他,也不反驳,探身将她拉进怀里,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很用力,锦夜觉得自己也是很没用的,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小儿女的情怀在,她可以坚强残忍的对待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只是除了他。
他在她耳边极轻的说,事急从权,你不要当真。原本她想回答几句,却突然没有了力气,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这世上无奈的事总是很多,选择权又不在她手上,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锦夜,既然你选择了不走,就永远不要走。”
他用力抱紧她,她的脸始终埋在他的肩上,过了很久才面无表情抬起头来,他的心里突然有一下钝痛,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就在血腥中度过,会的也只是一刀一刀杀人,明明不是残忍的人,却非要看上去可怕又可恨,可心底却是可怜又可悲。她今天不走,意味着在她心里,他已经比她自己的生命重要,也意味着她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他不是不懂的,只是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反复的咀嚼过。
“你不愿意背叛宁王,并不是因为担心叛徒会有怎样的结果,而是你觉得他曾爱过你,曾对你好过,你想要报答他,这是你心里的准则。可什么样的父亲会教自己的女儿杀人,又什么样的父亲会教自己的女儿就算骨头断了也要站的笔直,他算什么父亲。”
她看着他,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水,目光看着远方,就像渐渐没有了灵魂的一只玩偶,“承轩,你有没有想过,自从落下华云道,我就已经输了,已经失去了回去宁王府的资格,失去了做杀手的资格,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背叛他,无论他是不是我的义父,都不可以,这无关他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教导过我,这只是我活着的最后一点尊严,我生来是个杀手,到死也只能是。你可以利用我,可以不信任我,我也绝不会伤害你,但我请求你也不要强迫我。”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示弱,融化他最多对于她的一点点残忍和无情,他的手指抚在她的脸上,有一点用力,“我不强迫你,只是若总放不下过去,走不进未来,那人生未免过分伤感了,最终难免颓废。”
她看着他的时候,神情有点点固执,终于他发现自己喜欢她绝不是一时冲动,他并不是一个会对女人冲动的人,当然他也尊重女人,绝不会强迫她们,但在他心底,他一直觉得女人其实与他是无关的,他从来不喜欢也不追求什么贞洁烈女,因为下了床,他只是他,而女人也只是女人,他也不太愿意过分亲近女人,无论多宠爱一个女子,他都会保持距离,原因是他觉得女子容易近则生怨,而远则不逊,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锦夜不同,她和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性格里有一种坚定,总是让他很心动,而她坚定背后的柔软,又会让他心疼,他们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他低头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角,“锦夜,以前许多事并不是你能决定的,但以后我希望你能做好每一个决定,你很好,真的很好,千万不要自卑,不要因为从前的事让自己难过,这只会让人徒增伤感而已。”
慕承轩是个很不一样的人,他凌厉却不残忍,独断却不专行,她始终认为坐在殿上最高贵的那个人应该是他,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在她心里他已经是这样一个人了。
她用手挽住他的肩,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手抚在她的背上,温热而有力,带着阳光的气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是天下最好的那个男子,她觉得上天对她终究是不薄的。
“锦夜,我们去固州,回上京,我想以后你和我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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