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霜-锦夜篇  第三十六章 慕承轩(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59  更新时间:12-09-21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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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代变成什么样,坐在殿上的那个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如果天下百姓连个年都过不好,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情人崖下慕承轩和她的对话,清楚的就像在眼前重演。
    她问:“天下是什么?”
    他说:“天下是百姓。”
    她道:“天下易主,百姓就必定生活的不好?”
    他答:“圣上慈悲,而宁王残暴,大燕多年灾荒,幽云十六州外蒙古契丹虎视眈眈,承轩怎忍心百姓再受铁蹄之苦,治国并非易事,改革并非一朝一夕,而逼宫者必杀。”
    她回过神,说:“有劳白大人了。”
    白萧说:“熙王殿下……”
    她微微笑了笑,唇角冰冷,“熙王殿下交给锦夜就可以了。”
    他看着她,拱手作揖说道:“如此甚好,只是劳锦夜姑娘了。”
    “不敢,到时候少不了白将军的帮忙。”
    离开别院,锦夜将香囊扔了,去了凤凰城外最有名的天险,华云道,小路崎岖,沿山而建,一边是高山峻岭,另一边是万丈深渊,她在险道上站了很久,最后埋下霹雳堂的火药。
    华云道是出入凤凰城必经之路,无论慕承轩想出城,还是镇北将军想进城都必须经过这条天险。
    她出生就是为了杀人,而这一路她都杀的很完美,她不知道这条路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慕承轩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希望他会是最后一个,当然之前,她希望每一个都是最后一个。
    虽然也她知道,希望这种东西,只是用来想想的。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念头,她也知道命运这种东西,若想改变必定要付出非人的代价。
    锦夜扬起脸,冰冷雪珠就落在她的脸上,滑落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她的眼泪。
    她出生就是为了杀人,而这一路她都杀的很完美,她不知道这条路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慕承轩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希望他会是最后一个,当然之前,她希望每一个都是最后一个。
    虽然也她知道,希望这种东西,只是用来想想的。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念头,她也知道命运这种东西,若想改变必定要付出非人的代价。
    锦夜扬起脸,冰冷雪珠就落在她的脸上,滑落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她的眼泪。
    ***
    在之后许多年里,锦夜常常会回想起同承轩相识的日子,最初的那些日子,他们从未交谈过,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连自己都回忆不起是什么时候他走进了她的心里。
    她从来不是爱说话的人,因为不用言语她就可以看进别人心底,而别人却不行,于是这就形成了一种优势,在杀人越货的时候尤其好用。
    可惜慕承轩是个例外,他首先看透了她的心,他知道她最深的软肋在哪里,她的良知,这么多年她虽然一直很坚持的没有良心着,但她的良知一直都在,在她心底的最深处。
    师父曾说,做杀手,有良心的死得最快,其次是没有良心的,而能活最久的就是那些假装没有良心的。
    后来锦夜想,自己活了那么久那么久其实是有点道理的,虽然当时她觉得自己早就没有了心,遑论良心二字。
    华云道上的火药是她为他准备的,足够炸死上百个人,她悬在崖上半空中,静静看着下面狭长古道,细白的雪就落在她的肩上,来年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回到客栈时,他正在堂下喝酒,她漠然同他擦肩而过,听见他说:“你平时都是这样打扮的?”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却听见他说:“锦夜姑娘,本王在问你话。”
    “什么?”
    他压抑住自己一点点怒火,“你平时都喜欢打扮成别人?”
    不言自威,他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贵气,不张扬不霸道,却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行为模式太过特别,还是自己的易容技巧太过糟糕,就这样他都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撕下面具,她当时正穿着黑色貂绒,黑色长衫,漆黑的发,雪白的脸,走廊上铜镜中映出自己的模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像从棺材里走出来的。
    方桌,她坐在他对面,他替她斟酒,边城小店,酒自然很一般,他却不介意,一杯接着一杯,酒,无论多劣,都可以温暖人心。
    终于她说:“如果我不是宁王府的人,而你不是王侯,我们会不会……”
    他竟没有惊讶,只是抿着唇,望着她,眼眸明亮,她以为自己醉了,其实她没有,这一点酒只会让她越喝越清醒。
    他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为先,而一己之私不值一提。”
    她笑了,“知道你绝不会告诉我圣谕在哪里,更不会拿圣谕来换解药,因为你哪怕再钟爱小郡主,也远远及不上天下百姓。”
    他只是淡淡答:“我也只是在做一件自己应该做的事,小郡主身在王室,由天下供养,自该以天下为先,以民众苦乐为先。”
    “只可惜你的皇兄却不怎么想,若他能早一点这么想,或许今天根本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笑容映在眼底,今晚他是她的朋友,除掉生死之战,他们之间本无过节,他们甚至不认识。
    她很少这么多话,大概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也很孤独,“锦夜早闻殿下盛名,先皇膝下单薄,早年数子夭折,唯剩当今圣上同七王殿下,殿下自小钟敏灵慧,六岁便可作诗,八岁已通晓四书,十岁更可堂前议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远甚于太子,得先皇疼爱,后先皇逐有心废太子而立七王,满朝皆知,各派拉拢权势,竞相纷争。原本形势大好,却不知为何突然一夜间七王性情突变,不再聪敏懂事,而是日日饮酒作乐,妻妾成群,更在自己殿中夜夜笙歌,开始皇上只是念其不懂事,终于有一天七王将外藩进贡的玉琉璃在朝堂上打碎,皇上盛怒,责打三十鞭,终于皇上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将皇位传于长子。”
    他并不觉得难堪,只是悠悠叹了口气,“当时年少不懂事,让锦夜姑娘笑话了。”
    锦夜小指挑挑发丝,微微眯了眯眼睛,说:“其实殿下只是不想同圣上争,却又不知该如何让才最自然的,殿下认为朝廷党派之争最苦的莫非百姓,不想争,所以放弃了,可惜的是你的皇兄并不领情,他一次又一次想要你的命,手段毒辣无需多言,宁王府细作无数,自然不会不清楚个中详情,你的存在于他就是一种致命要挟,无论你争或是不争。再后来圣上继位,你所有进言都被驳回,最后将你远贬他乡,多年不许你回京,直到有一天他不得不让你回来。”
    月色明朗,他沉默很久,终于牵出一个笑容,很淡,很无奈,“我也没有想到,我自己的亲哥哥,会一直一直都想要我死,但我还是选择替他去求援,因为他不只是我的哥哥,他是大燕的皇帝,朝廷稳定百姓才有依靠,我非常非常后悔当初放弃了皇位。”
    她微笑着说:“他并非一个坏的皇帝,他所做的一切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该仁慈的时候太狠毒,而该狠毒的时候又太仁慈,大概他只是太普通了。”
    他只是对你狠毒,而对其他人都很仁慈,或许真的只是太普通了,普通到在太平盛世他或许会是个好皇帝,甚至是个万民赞颂的皇帝,而在乱世,他百无一用。
    她将酒喝完,抑郁难舒,抬起头望着星光,多么希望今晚永远不要过去,她很高兴能第一次与他谈心,他们永远都不会是一路的,他知道,她也知道,所以今晚才会如此难得。
    喝完整整一坛,他看着她,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突然凑过来,将唇印在他的唇上,带着熟悉的气息,淡淡的,温柔的,他说:“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希望能尽我的能力去保护我的亲人,我的子民,我没有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过了今晚,我们生死由命,再不相关。”
    她张开唇,慢慢回应他,只是一个吻,她感觉眼眶慢慢的湿润,陌生的感觉,她告诉自己,锦夜,只是一个吻而已,不要哭,不要哭。
    眼泪就真的停在了眼眶里,他的手抚在她的脸颊上,他说:“我真的很希望你不是宁王府的人,而我不是王侯。”
    你要多久才会深深爱上一个人,一年,一个月还是一秒钟?
    锦夜不知道,她只是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影在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第一次她渴望自己不是杀手,第一次她如此难过。
    她看着他上楼,背影萧索,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恨着自己的人生,不堪自己的命运。
    当时她只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同她谈心,却不知道那也是最后一次,就是那一点点凉薄的温暖支撑她走过了以后许多许多个冰冷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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