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河终于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干净彻底的好像从没出现过。
    她在厨房的地上坐了很久，不敢相信的看着杨云，“真的，是我杀了林河么，所以我也要死了，他是恨我的，对不对？”
    杨云站在厨房外，静静看着她，不说话，最后只是将她从厨房整个抱起来，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替她仔细包扎好伤口，又给医院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
    她一直坐着，外面天空越来越暗，她只是说，“杨云，你真的不该爱我的。”
    很久他才说，“我知道，可在你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的啊。”
    化疗结束后，他直接将她接回自己家，没有征询她的意见，她也没有反驳，他们很自然的就生活在了一起。
    再也没有争吵过，她开始慢慢习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五月的午后，苏阳常常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杨云会给她盖上厚重毛毯，亲吻她的额头。
    只是他再不说，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的鬼话。
    芳菲那个荒唐闹剧很快就湮灭消失，法院也因为苏阳的健康原因驳回控诉，芳菲来找过杨云几次，苏阳觉得杨云在对付这些事方面很有天赋，他将这件事解决的很彻底。
    芳菲再也没有出现过，苏阳问他，芳菲去了哪里，杨云刚好在厨房里煮面，熬了很香的骨头汤，轻轻回答她，“应该是回加拿大了，我只是碰巧知道那些记者是她花钱找来的，说穿了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碰巧？”
    房间里沉默片刻，杨云又问：“你要不要也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苏阳想了想，摇摇头，“不用了，之前打过，他们过得很好，这样就很好了。”
    她想，现在真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一天天过去，她身体越来越虚弱，夜晚他抱着她的时候，她蜷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越来越熟悉的味道，安心闭上眼睛。
    她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就越发显的重要，偶尔她会在心里默默重复他说的每句话。
    她想着将他的声音带进另一个世界。
    他们常常在半夜的时候谈心，
    她问他，“死了之后，遇见林河，你说他还会恨我么？”
    仔细的，他环着她的腰，他说，“不会的，他不会恨你的。”
    她问他，“那我死了之后，你会想我么？”
    他握着她的手，声音异常平静，“会的，每天我都会想你。”
    她问他，“那你还会爱上别人么，像爱我这样，有时候我希望你会爱上别人，有时候我又不想你爱上别人，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她想，自己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的说，“我不知道，但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真正爱上过谁，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爱上谁，但我从来没有那希望能和你一起，不管是在哪里。”
    他的声音始终那么平淡，而她却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五月，温热的阳光洒在阳台上，他亲吻她苍白的脸颊，她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靠着窗，安静抽着烟，你还记得那天么？”
    “当然记得。”
    “那天你在想什么？”
    他紧紧抱着她，就好像他的生命里只剩下她，他说，“那天我刚好看见你跟着方伟从楼下走进来，细细的高跟鞋，长长的黑发，白衬衫，黑色短裙，金色耳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想一定是个任性坏脾气的姑娘。”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微微热了起来，打湿了脸颊，杨云安静的笑着，“我还想，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她嘲笑他，“为了接近我，你不仅收买玫瑰，你还利用了北方集团的项目，那么大的单子，一点点失误，你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就毁了，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他笑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仅仅一张单子，就出卖自己吧，我杨云不借，不卖，可是无价之宝。”
    她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当时，玫瑰可是真的喜欢你呢。”
    杨云轻轻吻着她的脸颊，下颌，锁骨，温柔到了极致，她顺从的贴在他的怀里，他说，“这辈子喜欢过我的人很多，我却从没费心去喜欢过谁，所以你要原谅我的拙劣，我是个新手。”
    她迎着他的呼吸，望向他，漆黑眸子里流光溢彩，她说：“没关系，下一次，你就不是新手了，记得要用一些好的方法去追别人。”
    他知道她就要离开他了，却什么都不说。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越接近死亡，越是安静美好，他向公司请了长假，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他照顾她，给她念书，放音乐给她听，给她讲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偶尔玫瑰会来看她，她们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她偷偷问玫瑰，有没有恨过她，她想应该是有的，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们走的很远。
    盛暑七月，玫瑰将头发剪的很短，染成极淡的栗子色，她说，“我只是有点不服气罢了，从来没有恨过你。”
    她们会说很多以前的事，在澳洲读书的时候，一起去打工，一起去游泳，甚至一起去冲浪，那些美好的日子。
    只是她们决口不谈以后。
    苏阳听着听着就会睡着，醒来的时候玫瑰已经走了，而她分辨不出日夜。
    中秋前后，她说，她很久没有看到过月亮了，杨云就抱着她坐在阳台上，她说，“我叫苏阳，以后你看到太阳的时候，应该就会想到我吧。”
    他看着她，说，“真是个好名字，以后只要是晴天，我就会想起你。苏阳，其实我曾经有想过要和你结婚的。”
    她隔了很久，才问，“那为什么不向我求婚呢，也许我会愿意嫁给你的。”
    他笑了，“后来我想，一纸婚书对你来说应该不那么重要，只要今后每一天我都爱着你，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她精神好了一些，贴在他的怀里，笑出了声，“你怎么不想，也许我会想要钻戒的，女孩子都喜欢钻戒。”
    他笑了笑，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额，轻轻说：“苏阳，你就是我的阳光，我怕没了你之后，就再也没有晴天了。”
    她说，不会的，怎么会，只要是晴天，我就在。
    十月过后，她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大部分时候都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他的话也很少，房间里常常连灯都不开，黑暗中他偶尔会对她说，“不用怕，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她仍旧常常做噩梦，哭泣着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她会一遍遍问杨云，“死了之后，林河会不会恨她。”
    他亲吻她的唇，她的额头，他说，“他会原谅你的。”
    在陪着她的最后日子里，他竟一次都没有哭过，默默照顾着她，不眠不休，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仍然坚持着。
    他常常握着她的手，她说，“等我死了之后，要将我埋在可以看到太阳，看见云彩的地方，当云飘过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你。”
    她听见他很轻很轻的说，“好的，苏阳，我答应你。”
    闭上眼睛，眼泪就会留下来，再也看不到他笑了，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心里只觉得无比的悲伤和留恋。
    最后她说，“杨云，我爱你。”
    她闭上眼睛之前，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回答，如同呼吸一样，拂过她的脸颊，她终于不再害怕孤独了，他说，“苏阳，我也爱你，这一辈子我都会爱着你。”
    只要是晴天的时候，我就好像看见你，在我面前，对我微笑。
    她同样看见林河站在不远处，对她说，“阳阳，我也不怪你，我只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而你却没有。”
    一直熬到苏阳去世，杨云才开始生病，一病就病了很久，有一天他打开许久未开的邮箱，竟收到苏阳给他写的信。
    信的内容很短，她只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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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很难过要你独自承受这么多
    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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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是苏阳自己唱的，他竟蹲在客厅的地上，哭了很久，阳光斑驳，却照不进房间。
    当你爱过一个人的时候，就知道，告别从来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容易。
    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
    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
    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