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尘-苏阳篇 第二十二章 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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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芳菲,听着她的哭诉,苏阳突然笑了笑,那种冷漠的,极尽嘲讽的笑容,很容易就激怒了芳菲。
“苏阳,不是你推我下去的,难道还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苏阳冰冷笑了笑,“我什么都没说,你急什么。”
誊录文案的警官抬起头问她,“苏阳,你还没有想想补充的?”
苏阳用小指挑了挑发丝,轻轻说,“警官,你看我像是能将她推下去的样子么?”
芳菲急着解释说,“你只是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嫉妒我,才想杀了我的,苏阳,你就是这么想的。”
苏阳不说话,警官用笔敲了敲桌子,“安静一点。”
苏阳想了想,倒真的补充了一句,“芳菲,你说是我推的,就是我推的了,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么,你可以恶毒,可以巧妙,可以自以为是,这些都随便你,只是你那样拙劣的表演,真的实在让人无法欣赏。”
她想,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可以激怒她的了。
起身的时候,她走得很慢,尽量不让自己被绊倒,模糊光线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是清晰的,林河问她,“你可以无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却逃不开我,苏阳,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阳将目光转向他,冷冷站了一会,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苏阳,你朋友来接你了。”
越过林河,苏阳觉得自己抖的很厉害,之前她一直认定林河只是离开了,却从未想起林河已经死了,如今他认定林河是自杀,但林河真的是自杀么?
病的越重,记忆就越清楚,林河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在她眼前,一点点的进行着,但当她伸手去触摸的时候,记忆突然之间又消失了。
她不懂,如果林河真的只是自杀,为什么当时她会在警局呆了那么久,她可以清楚回忆起自己当时自己的心情,没有恐惧,没有担心,甚至没有意外,有的只是止不住的眼泪。
玫瑰开车送她回医院,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芳菲这个不要脸的,苏阳,你对她太客气了。”
苏阳仍旧不说话,玫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苏阳微微弯了弯嘴角,不是不舒服,是没有舒服过。开车开到一半,苏阳强迫玫瑰将车停在一边,蹲下来吐了很久,终于抬起头,说:“你看,别再提芳菲两个字了,都恶心到我了。”
玫瑰笑得阳光灿烂,走回车里,苏阳抬起脸,后视镜里她唯一可以清楚的看见的就是林河淡然坐在后排,他说:“阳阳,今天天气不错,你真的还想和杨云在一起么,你会害死他的,就像你害死我一样。”
语气淡的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天气。
林河,我是爱过你的,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呢。
林河笑容恬淡平静,连眼波都是温柔的,“阳阳,你是不是在想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外面阳光如流水,照在车窗上,苏阳将目光移向窗外,看到的却仍只是一片朦胧,可真相却是那么近那么近的触手可及。
化疗的时候,医生来看她,透明液体慢慢注进她的身体里,她突然问医生,“我最近总是能回忆起一些从前的事,那些画面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是不是说明化疗有了效果?”
医生在药瓶上调节者点滴快慢,声音温和,“苏阳,你的肿瘤刚好压迫到了你的记忆区和视觉区,所以许多事才会记不清,化疗在一定程度上会减小肿瘤范围,所以可能是化疗起了作用。”
苏阳虚弱点点头,医生临走前,握了握她的手心,她说:“大夫,那能不能麻烦你把我的化疗剂量增大一些?”
医生有些犹豫,“苏阳,你化疗的副作用反应很大,我不知道……”
苏阳微笑着说,“没关系的,你不是也想我身体快点好起来么。”
她听见医生淡淡的叹息,就像许多人那样的对着她哀伤,她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值得可怜。
***
黑暗,昏睡,梦魇,但这次她梦到的却是杨云,温暖的手,一点点脱掉她洁白的连衣裙,手指在她腿上抚摩,安静而平和,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就像十六岁之前的阳光,明媚而动人,记忆里的夏天,记忆里的游乐园,不断奔跑和微笑。
最深的黑夜,他翻手将她放在自己身上,丝一样的被褥从她肩上滑落,他的手轻柔摩挲着她的脊背,缓缓的亲吻着她的锁骨,他说,“宝贝,我爱你。”
她在他身上慢慢的运动着,闭上眼睛,眼前的天空一点点明亮起来,她知道,自己最终仍是敌不过命运的,但现在,能有现在一切还都是好的,她感觉自己有了偷欢的快感。
“阳阳,”她听见林河的声音,熟悉而且绝望,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市区的家中,林河就默默站在墙角最深处,脸上的表情带着瑰丽的红色。
她看着林河默然走进卫生间,打开橱柜,拿出药瓶,将里面的药一粒一粒吃掉,再转过身,温柔对着苏阳说,“阳阳,我那么深那么深的爱着你,你不可以忘了我的。”
她伸手去拿林河手中的药瓶,却被他抢了回去,他自言自语般的说,“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死了,但是阳阳,你不可以忘了我的。”
林河,我永远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最美好的岁月,我遇见的那个少年。
她问林河:“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河将药瓶合上,放回柜子里,安静的从她眼前消失,耳边却围绕着他的声音,“阳阳,你真的要和杨云在一起么,你会害死他,就像害死我一样。”
***
杨云果然很快就出差回来了,苏阳始终坚定而执着的想要知道真相,医生慢慢开始加大了化疗剂量,最后提醒她,再上去,剂量会是致命的,医生说话的手,握着她的手心。
她知道医生是认真的,但她也知道剂量仍是不够的,记忆总是在最重要的时候戛然而止。
有一次,她听见杨云在病房外和芳菲争吵,自从视力越来越差之后,她的听力就好得令她自己叹为观止,她听见杨云说,“芳菲,告苏阳,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不管你是自己跳下去了,还是她推你下去的,我杨云不care。”
芳菲说:“杨云,你怎么可以一点是非观都没有了,你和苏阳在一起之后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杨云,你这样对的起你父母么?”
杨云冷笑着说,“芳菲,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输给苏阳。是非观,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连生命观都快没有了。”
芳菲开始哭,尖叫着问,“她不过是个快死的女人,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好,你原本不是不会动情的么,你对谁不都是冷冷淡淡的么?”
沉默很久,杨云才说:“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任何事。”
苏阳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听见病房门打开,又关上,她在心里静静的叹息,杨云问她,“你想不想喝水,或者别的?”
隔了很久,苏阳才小心的摇摇头,“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大夫,化疗剂量还能不能再提高一点,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
杨云轻柔抚着她的下颌,极小声的说:“苏阳,你已经不吃不喝了,我很担心你。”
她在沉入梦魇之前,说:“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骗他,所以才不敢睁开眼睛看他,杨云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我会和大夫说的。”
他的手指搁在她的唇边,她不自觉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带着烟草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她说,我想抽烟。
杨云的手指充满了溺爱,弯下腰贴在她的耳边说,“乖,好好治病。”
她露出一个很小的微笑,映在他的眼睛里,灿烂的阳光,忽然就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