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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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东方淇坦然道:“我想,大多数人都觉得‘三桓’的消亡不可思议吧。自穆公以公休仪为相,‘三桓’逐渐失去了控制鲁国的能力,之后,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而且几乎史不见载。在天下人眼里,‘三桓’的下落成了一个谜题。”
风树冷笑道:“修史的人,都要为国君‘讳言’,难免把史书编得不明不白。不过,稍微琢磨一下,也不难从那些描述里推测出真实情况。元公十八年,齐师伐鲁,攻取了叔孙氏的封邑郈。叔孙氏从此破灭,下落不明。”
“佩服,佩服,”东方淇击掌笑道:“少将军果然博学多才,心思缜密。可是……”他的笑容变得很有内涵:“恐怕你不知道,齐师攻破郈邑,不单单是为了取得鲁国一块土地那么简单。据说,当年齐师破城后,先入了叔孙氏的宅邸大肆搜索。带队的将领下令说,金银财宝可以尽数拿走,但是所有的字画、织物、帛书、竹书,找到必须立刻上交,违者诛族。”
“这个传言我也听说过,”兰飞扬瞪着自己的桃木剑,眼神空洞。
风树只是微微一笑,续道:“元公二十一年,齐国再次举兵伐鲁,取成,也就是孟孙氏的封邑。孟孙氏一族,除了南宫氏和子服氏两支仍在曲阜为官,其他子孙皆流散各地。有一部分迁到邹,孟轲便是其后。而相邦南宫错即是南宫氏的后人。”
东方淇点了下头:“齐师进入孟孙氏的府邸之后,进行了同样的搜查。”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相邦大人府中藏有一幅祖传的锦画。正面绘着日月山川图案,背面则是织的一些繁复的纹饰。南宫大人一向对灵术很兴趣。一日,他玩赏这画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幅锦背面所织的花纹极为玄妙。”
“然后……他就请你去看?”风树挑起眼皮看着东方淇,猜测道。
东方淇笑得有些诡异:“不,那时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连相邦大人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当时,南宫大人另外请了一位高人去看那幅锦画。”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树,他一字一顿道:“少将军,你可知道那位高人是谁?”
“他哪里称得上高人了,”风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东方先生,你太抬举我师父了。”
萧木客身子微微一僵,眼光飞快地风树从面上掠过,传递出一如既往的疏离,却又给人种不同于往日的感觉。
风树眼睛闪了一闪,错开萧木客的目光,轻声道:“先撇开这个不提。关于‘三桓’的下落,咱们还没说完呢。”拨弄着前额的乱发,他以闲话家常的口吻接着道:“经过元公时的几次战争,‘三桓’失其二,季孙氏也元气大伤。因而,穆公即位后便不再以‘三桓’为虑。穆公任博士公休仪为相,颁布了一系列法令来加强国君的权力,对那些世袭的旧贵族造成很大冲击。季孙氏已无力再左右公室,反而有被公室废弃的危险,只好退保于封国。穆公二十三年,齐曾一度攻破鲁都,季孙氏趁机拥费独立为小国。”
“费国虽然由鲁之封国独立为小国,也不过保住季孙氏世袭其位的特权罢了,”兰飞扬不屑道:“费国的国势怎么能跟宗国鲁相比?说它做什么?”
风树森然道:“费为鲁之东南门户,失费,鲁亦难保。当然,这不是我们今天谈话的重点。”目中倏地一滞,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人影在窗口划过,同时,一丝浓烈的铁锈味刺激着鼻腔粘膜。眉头微皱,他一跃而起冲向窗前,日光下,他握在手里的长剑泛出雪片样的光芒。
安坐几案旁的三人均是一惊,随后不禁面面相觑。接着,白影一晃,萧木客已经立在风树身旁,一面俯身看向窗外,一面淡淡地问:“你又看见那种东西了?”
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低沉道:“感觉不对。刚才过去那个,不像那种没有实体的鬼灵。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吗?我觉得有个人经过我们窗边。”,
“只要是人类,我没可能感觉不到,”萧木客笃定道:“刚才什么都没有。”
风树不吭声,径自走到房间另一头,拉开门向外面看了一圈,悻悻地踱回来坐下:“好吧,萧兄的武功我信得过。”
“小心使得万年船,”萧木客平淡道,也到门外探查了一趟才重新落座。
心底依然无法释怀,风树阴沉沉道:“我猜,相邦大人那幅锦画是一张藏宝图吧?上面是玉杖的藏匿地点?”
“不,”东方淇下意识地扫了兰飞扬一眼,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解释道:“那确实是张藏宝图。不过并不是玉杖的,是件小型玉器。玉杖的那张图是南宫大人从鲁君那里弄来的。”
风树邪笑着转向兰飞扬:“藏宝图,你主人手里也有一张吧?是从哪里弄来的?上面记载的是件什么宝物?”
“是本来属于叔孙氏的那张,”兰飞扬怏怏道:“至于如何辗转落到主人手里的,我也不清楚。上面记录的是一个玉璋的埋藏地点。那个玉璋,世子派了好几批人去找,最后都不知所踪了。”狠狠地瞪了东方淇一眼,他咬牙切齿道:“听说,那个玉璋后来还是落在南宫错那里了。”
“没有的事,”东方淇一口否认:“南宫大人是很想得到那个玉璋。如今我什么都不瞒你们。相爷曾派在下同萧兄跟踪你们的人去寻找那东西。可惜,本来我们俩已经得手,半道上又给人劫走了。难道不是你主人下的手?”
“胡说八道!”兰飞扬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以萧木客的武功,怎么可能被人劫走?这事能有几个人知道?那玉璋分明就是落在南宫错手里了。刚才你也说了,你们两个找到那东西了……”
“够了,”风树眸光一凛,不怒而威道:“齐人都劳师动众打到鲁国来取藏宝图,宝物半道上被人劫走也不算稀罕事。你们说共有七件宝物对吧?那么,除了你们手上那三张图,还应该有一张在费国的季孙氏手里。其余三张图又在哪里?在鲁国其他王族手中吗?兰兄,你昨天不是说你有……”
“其实,”兰飞扬犹豫道:“那图是在许慎风那里。那天他请我去欣赏他们家世代收藏的一些古玩玉器。我发现,其中有一幅锦画,跟以前在世子府里看到的藏宝图是相同的质地,背面的花纹,风格也很接近……”
“有没有办法让我看到那幅锦?”东方淇急切道:“我一见就知道是不是!”
“这个……恐怕不容易吧,”兰飞扬两手一摊:“我是有意投其所好与他结识的,在这里住了近半年,不知帮了他家里多少忙,才见到一次。你们……唉,更别说那桩命案的嫌疑你们还没洗清……”
“这我就不明白了,”风树皱了下眉:“你是看了那幅锦才开始怀疑藏宝图在许家庄的,一开始你处心积虑地跟许慎风交结是为了什么?”
“你是瞎子啊!”兰飞扬鄙夷地看着风树:“当然是为了许家大小姐跟二小姐那两个美人儿!”
风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许家二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蓦地轻咳一声,萧木客指指房门,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不一时,只听回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房门上传来两声敲击,随即被推开,一个黄衫女子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一进门,那女子径向兰飞扬奔去,同时一迭声地叫道:“爷,不好了!”
风树冷眼打量那女子,见她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身材娇小,生相极是柔媚,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女孩脚下极轻,似是身负武功。不容他多想,兰飞扬抬起手臂,一把搂住那女子的腰将她扯进怀里,在她面上香了香,得意道:“这个美人儿是我最为宠爱的一个姬妾苓儿。诸位觉得如何啊?”
苓儿脸上羞红一片,却并不挣开兰飞扬,只是垂下头,柔声道:“爷,不好了,阿若姐姐出事了!她……”
兰飞扬面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紧紧抓着苓儿的手,问道:“阿若怎么了?病了吗?还是她又使小性子不肯吃饭?”
风树翻了个白眼,也跟着站起身来,沉着脸道:“兰兄,我看你家务事繁多,不如先回去处理好了我们再商量正事。”
苓儿把头伏在兰飞扬胸前,幽幽道:“阿若姐姐她……她……被人害死了……死状……跟昨夜……许家死掉的那个侍女一摸一样!”
半夜。风树的房间。
“呼——”从沉睡中慢慢清醒,风树长出一口气,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睛。中午,兰飞扬家里传来噩耗——他新纳的一个姬妾惨死在房中,身上被揭了一层皮。萧木客闻讯跟随兰飞扬前去查看,风树却自顾自的回到自己屋里歇息。
风树转动脖颈环顾着身处的房间,只见窗外已是一片暗沉的夜色,像块生铁悬浮在空中。没有立即起身,他保持和衣卧在榻上,静静盯视着头顶上方的房梁,仿佛那里蕴涵了世间最精妙的奥秘。心里隐隐流淌着一丝不妥的感觉,他伸手揉着太阳穴,也许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脑部不时传来一阵轻微的胀痛。然而,这并不是令他不安的原因。
从遇见萧木客的那晚开始,风树就觉得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漆黑一团的秘密。现在,这个秘密已经稍微露出一丝光亮,他发现了这一丝光亮,却为之不安。当然,他同时也知道,此刻强烈的不适感一定还有更为直接的来源。猛地坐起身,他瞪大了眼睛,疾速又没有焦距地扫着周围的摆设。他明白自己的不祥预感来自哪里了,这确是一个骇人的事实——窗外的空中看不到任何发光的天体,屋内也没有一星灯火,可是身边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自己何时拥有了如此完美的夜视能力?
“从那只眼睛进入我的身体以后吧,”风树自嘲地一笑,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无声地叹了口气,风树突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一般微微收缩着,一种名为“预兆”的、敏感的神经活动在他周身流窜。头部自动扬起,他眼睁睁望着一抹浓烟样深黑的影子在半空中渐渐成形。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那人影静静悬挂在梁上,仿佛没有灵性的玩偶,随着风轻轻摆动。
手指沿着冰冷的剑鞘划下去,风树平定地仰视近前的黑影,他不是利用五官的任何一种觉察到这只鬼灵的存在,再昂首去搜寻它。他早就清楚对方会出现在那个地点。一种超越视、听、嗅、味、触之外的第六感告知了它的确切位置,他才针对焦点一个劲儿地盯着它瞧。
宛如风中的雾气,那团暗影一点点淡去,弥散在了空气中。风树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握着宝剑从窗口跃出。
已然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的行进路线,风树不慌不忙地朝那座闹鬼的老楼走去。翻过院墙,他一个飞身进了堂屋,悄无声息地走向西边第二间小室——没有什么理由,他直觉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看似不经意地将手按在门上,伴随“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他已经用内力震断了门闩。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他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着房内的情形。
房里陈设极为简陋,一张大通铺占据着大部分地面。铺上并排躺了五个家仆,都睡得很沉,室内回荡着均匀的呼吸声。视线慢慢移到墙上,风树分明看见投影在墙壁上的五条熟睡的身影旁边,立着一个瘦长的、衣袂飘飘的影子,黑影的颈项上垂着一条长长的绳子。没有对应实体的人影动作僵硬地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长绳,弯下腰,将绳子勒上一个仆人的影子,死命地一拉。接着,风树眼睛一花,再看时那个诡异的黑影已经没了踪迹。
惊觉屋里少了一个呼吸声,风树身形一晃,掠到那个被鬼影动了手脚的仆佣身旁——那人瞪着双眼,舌头吐得老长,脖子上一圈深深的青紫勒痕。眼见那身破旧衣衫底下的胸口不再起伏,他犹豫片刻,仍是探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少顷,他摇摇头,直起身子,缓缓踱出了小室。
夜色潮水似地围拢过来,四月的深宵,风里还是带着一股瑟瑟的寒意。冰凉的夜气渗进毛孔里,风树不禁打了个冷战。收敛了一下思绪,他深深吸了口凉凉的空气,展开轻功,流星闪电般地飞奔而去。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倒退,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片刻之后,他已经傲立于自己的庭院中了。
“好轻功,”一句冷冷的话语蓦然钻进风树的耳朵,他认出那散淡的声音,微微一笑道:“过奖,跟萧兄你比起来可差远了。”语毕,慢悠悠地转过身,他一眼瞥见萧木客站在塘边的大石上,手里抓着一副卷起的丝绢。
“你白天掉在马车上的,”萧木客面无表情道,左手一扬,那张丝绢有人托着一样悬浮在半空中朝风树飘过来。
“谢了,”风树抬手接住迎面飞来的绢画,懒洋洋问道:“兰飞扬那里情况如何?确定是一个凶手干的吗?”
“嗯,”萧木客淡淡地应了一声。顿了几秒钟,他跳下巨石走到风树身旁,挑起眼皮瞟了对方一眼,冷然道:“问一件事,你不愿回答就算了。”说罢又沉默了一阵,他轻声道:“这幅画从哪里找来的?画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风树邪魅地一笑:“你问的明明是两件事嘛。其实,我让二师姐把这幅画找来就是为了……”
这时,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楼里费力地挪出来,一面大声唤道:“萧爷,是你在那边吗?”
面色倏沉,风树皱了下眉,道:“是毛不拔。看样子他还没有看见我。我避一下,你尽快把这瘟神打发走。”一闪身躲在几株粗壮的柳树后边,风树黑色的衣衫完全融入夜幕中,与四周的景物并成了一体。
萧木客不作声,只是沉静地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毛不拔搬了一堆鼓鼓囊囊的包袱走近前来,向萧木客躬身行礼道:“萧爷,您散步呢?是不是为了消食啊?如果您是吃多了怕积食的话,我这里有消食的药丸,您要不要买?我可以卖便宜点给您。”
萧木客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不买就算了,”毛不拔怏怏道.但他立刻又撑起了笑脸,很是恳切地说:“萧爷,其实我今晚来找您,是想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跟我们爷说个情,让他把那只日月聚光盘给我?我、我……有急用。”
眉梢微挑,萧木客冷淡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要?”
“哎呀,”毛不拔摇头道:“我去说的话不外乎是挨顿打。爷那性子您还不清楚吗?就只有您,武功又高,又是相爷器重的门客,爷还稍微肯听您劝两句。萧爷,您也不是外人,有件事,我从来没对谁说过,可是我信得过您,我相信您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的!”
“我没有这种责任,”萧木客冷冰冰道:“也不想对你承诺什么。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吧。”
闻言愣了一下,毛不拔观察着萧木客的脸色,讪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萧爷您的为人的。我坚持要告诉您这个秘密!其实,”清了清嗓子,他向四下看了一圈,才道:“我是一个半妖。我娘是只狐狸精。不过,萧爷您千万别害怕,我什么妖力都没有继承到。”
“我知道,”萧木客平静道:“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
“那就好办了,”毛不拔一拍大腿,兴奋道:“那您知道我不是在说谎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娘……”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收起笑容,沉痛道:“我幼年时,母亲受了重伤现出原形,这些年她一直躲在深山里修炼,无奈受伤太重,终是无法恢复人形……那次您不是说日月聚光盘是个神器,可以帮助妖精修炼……唉,您能体会儿子思念娘亲的心情吧?我不知道多想见到我娘……”
“是吗?”风树从藏身处走了出来,面上噙着一抹绝美的微笑,眼底却不含半点笑意:“都是我这个做爷的不好,没有及时体察你的心思。早知道你想念母亲,我先前就该送你去见你娘的。不过,现在也不算迟,说不定你娘还在阴间等着你呢。”
“爷……”毛不拔惊呼一声,面如土色道:“您……您……怎么在这里?我……我这不是……跟萧爷……说笑话呢……那个,爷,那个……今晚的月亮真圆啊,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夜市已经开始了,我要去摆摊了!”说完,他将那堆包袱肩挑手提地带着离开了。
“你还敢提你娘?”风树望着毛不拔的背影,目光冷如冰刃:“你那些丑事,你二伯早就告诉我爹了。你竟然还好意思提你娘?我算是自认跟父母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未能够做得如你这般绝。毛不拔,在你面前,我无爱风树甘拜下风。”
身躯明显地战栗着,毛不拔加快了脚步,转眼消失在大门外。
萧木客与风树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道:“看来……拿走日月聚光盘的,果真另有其人。”
“也难保不是他的疑兵之计,”风树森然道:“当然,如果是的话未免欲盖弥彰。假如那天他不对我提起日月聚光盘,我也许十年八年都不会想到去查看,也许日子久了我也就忘记那东西的存在了。”
“那幅画可以借一下吗?”萧木客指了下风树手里的绢画,微微上挑的凤目中掠过一道厉光。
“嗯?”风树愣了下,有些迷茫地把画递给萧木客。
左手抓住丝绢一角抖了抖,画卷展开来,在夜风中轻盈地飘飞着,萧木客举起右臂,比划着在画面边缘圈出了一个方形:“这一块衬托人物的日月星辰图案,跟南宫错那块锦正面的图画一摸一样。”包裹着皮套的手沿着丝绢表面轻轻游移,在画中女子的袖口处划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正方形:“这是公子瀽那幅藏宝图的正面图像。”
信手拨弄着剑柄上的挂饰,风树幽黑的瞳孔不断紧缩。他抬起头望住萧木客的双眼,却又抿直了薄唇,久久不发一言。
指尖移到绢画中心,萧木客勾勒出一个六边形,把画中人的头部整个围住:“这一张人脸,便是文公收藏的那幅锦上所画的图形。”仍是那副清冷淡定的模样,他卷起丝绢交还给风树,压低了声音道:“林乱从哪里找来这幅画的?不简单啊。”
“哼,”风树定了定神,讽刺地一笑:“有件事,之前没跟你说。在崖墓里的时候……确切地说,是我进最后那个洞室以前。当时,我站在那个洞室的入口处往里面看……”语速放得很慢,他一边讲一边艰难地措辞:“我看到……没有脸的女人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那个时候,突然有一串陌生的影像在我脑中浮现。你能理解吗?那种感觉,很诡异……按理说,我们心底出现的景像都应该是经由某个东西引发的才对,但是那些场景,我根本不知道它们的来源。都是我记忆中没有的事情。可是……又觉得熟悉……”
“你究竟看到些什么样的情景?”萧木客打断了风树的话,淡淡道。
“一共有三个不同的场景,”风树语气生硬道:“彼此之间看不出什么关联。其余两个你不必知道。我想告诉你的影像是:一个红衣服、长头发的女人,很漂亮,长袍上绣着凤凰的图案,也就是……这丝绢上画的女人。”
目瞳深处中泛起一抹复杂的神情,很快又被寒如霜雪的眸光盖了下去,萧木客冷冷道:“那些景象,应该是没有脸的女人用灵力传递给你的,我想是一些提示吧。她想告诉你一些什么。”
“也许吧,”风树露出一个寒森森的笑容,“可惜我至今没能破解她的提示。”耸了耸肩,他望着左手掌心那个印记曾经存在的地方,续道:“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一空下来,就会反复回想那些片段。想了几天,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红袍女人。回忆了很久,我终于想起是在一幅绢画上见到过。所以,”扬起手里的画卷,他浅浅一笑:“上岛的前一晚,我拜托二师姐飞回军营,替我把这幅画取了来。”
萧木客眉头轻蹙:“你是说,这幅丝绢是藏在军营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