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第一章 福薄姒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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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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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哈。。。”
白色金丝条纹格的帐篷里,木床上下羊皮、兽皮凌乱不堪,床上背脊朝上,正趴着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而此时此刻,她自下身流淌着鲜血,身体也在抽痛。只是低落在洁白羊毛之上的血,却呈现着黄绿色,根本不是血红。
她的笑声尖锐而绝望,泪水伴着笑声被吞入腹中,听去,凄惨也犀利。
“太迟了?陪我前你自己说只要保住了孩子,你不惜一切代价,那么这个代价,我现在告诉你也不算迟。”
大床一侧,正抱臂踮着腿站着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说话同时还不忘在女人雪白的臀|部上狠捏一把。
他微微泛红的脸膛所彰显出来的却是一脸的狡诈之气。他就是犬戎首领,猃狁。
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惜,瞧不出半点儿人类的感情,反倒是充斥着难掩的蔑视。“看在你曾是周幽王的宠姬的份儿上,本大王这么对你,算是对得起你这美色了。”
女人颤抖着抓起床头的破烂衣衫,胡乱的裹住身体,一脸绝望的爬起,又是一阵狂笑过后,猛然冲出了大帐。
“大王。”棉帘门口的兵士想要即刻抓住女人,却被犬戎王猃狁制止。“让她去吧,她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分别了。”
女人赤着脚一路狂奔,脚底的疼痛已经无法令她有所感觉,只因她的心彻底碎了。到了悬崖之上,泪流成河。“孩子啊。。。你的命太苦。。。还是随了母亲,黄泉一聚吧。”
她一步步靠近崖口,当脚下的流石滚落崖下时,她颤了颤,双眸凝望着远方,手抚小腹,展露出一抹凄美至极的笑,那笑容里决生之意已决。“子伯。。。我们来生再见。。。”
“哎呀,这是哪家姑娘啊,你爹娘把你生的这样娇美,你怎能说轻生就轻生呐。”抱着木柴的妇女眼看着年轻女人的身子轻斜下去,眼急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她,还好妇人干惯了粗活儿力气大,总算是把人救下了。
女子跌坐地上,挣扎着还想跳崖,哭声已撕心裂肺。“你放开我,让我死!”
“多好的姑娘,你跟我说说,什么事总有个法儿解决啊,求死容易,等久后了后悔,可就晚啦。”妇人轻抚着女人头上的乱发。“我叫安木佳,你若不嫌弃,就叫我声阿姐,姑娘。。。”安木佳想了想,“看姑娘这身体怕是已经怀妊,那就更不能死啦。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人缓缓侧了脸,盯着妇人良久,一句‘我叫褒姒’却如何也出不了口,泪流良久,才呜咽开口:“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且现在身中剧毒,就连这未出世的孩子也会终身不治,活不过双十去。莫不如,我带她一块儿死了。。。”
妇人,一听急忙抓紧了姑娘的手,“傻姑娘啊,你若不死,这天底下名巫医大有人在,那孩子还有希望,可你若是死了,那孩子可就连活着的希望也没了。”
只一句话,褒姒瞬间来了精神,或许。。。毕竟,这是她和他的骨肉,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怎能?怎能。。。她霍地抓住了安木佳的手,哭诉道:“阿姐,如今我被犬戎王凌辱了,他任我跑出来,想是我活不成。。。”
哽咽后,褒姒继续道:“我没有去处,可否能跟着你?什么粗活儿我都能干,只是,求你,帮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儿。”
“这。。。”安木佳皱了皱眉,心中疼痛不已,这又是一个好好的女子,看着她眉清目秀,简直就像个仙女儿,再看看她腹中的骨肉。。。虽说犬戎王生性凶残,但却没有杀死过犬戎女人。想到这里,安木佳把心一横。“你跟我走吧。”
自此,安木佳救了褒姒,整日以姐妹相称。褒姒整日裹着面,从不招惹是非,加上这里的人都还善良,日子虽清苦倒也过得快乐些。。。
眼看临产迫在眉睫,犬戎王却偏偏在百姓所住的帐篷中增添了兵士,整日里指手画脚的,看着穷苦的百姓们铸泥墙,苦活儿重活儿不管男女老少都要干,只说是为了预防外敌,保卫家园。
“啊~”抱着一块泥砖的褒姒猛然被木棍击打后,瞬间觉得小腹疼痛难忍,额间的汗如雨下,眼看脸憋得通红。
安木佳,急忙拿来吃食,给兵将吃喝,见兵士有了吃喝便去了别的地方吃,她赶忙搀起褒姒,偷偷溜走。。。
一间破旧的帐篷里,羊皮从木床上滑落地上,沾染在羊皮上的血迹醒目而凄寒。
“嗯!嗯。。。”床上双手紧抓兽皮的褒姒拼劲全身力气,口中含着扁木不敢发出声音,满额大汗无声滑落,全身盗汗,浸湿了单薄的青衣。
“姑娘啊,就快出来了,再使点儿劲儿,能看到头了!”为褒姒接生的是皮肤黝黑且粗糙的安木佳。
她的小儿子已满四岁,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此刻就站在旁边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那湿漉漉的小头颅一寸寸的展露于这个世上。“阿妈,阿妈!”
小男孩名叫鞑虏瓦,他曾看过一只母羊生小羊,当时他的心情是惊奇,一个新生命就是这样诞生的,但今天,他是激动,莫名其妙的激动。
“别吵!别引来人,这孩子就活不成了!”安木佳,原本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大儿子被征了军,死在战场上,老头子跟随犬戎军,做了几十年的饭,赚取微薄的钱币,仅足够母子俩吃饱,甚至不能穿暖,她唯一的女儿因为贫寒给了别人抚养,至今下落不明。
“哇~哇哇~”清脆的声音震慑了整间帐篷。
“是个女娃!好白净的女娃,姑娘,你看她多俊。”安木佳用她仅有的最细软的薄布作为襁褓,包裹住婴儿,抱给褒姒。
褒姒口中的扁木此刻还紧咬在口中,湿透的黑发黏在脸侧,散乱的乌发却给她增添了几分憔悴的美。她虚弱的张口,口中的扁木被安木佳拿开,接过了她的女儿,泪水却无法止住。
“可怜的孩子。。。你终于到了这世上。。。”
“姑娘啊,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快想想办法吧。”安木佳提醒着褒姒,满面焦急。
“阿妈,我要看看,要看看!”鞑虏瓦朝着要看新生儿,因为他觉得那么白嫩简直像是蒸好的羊奶糕一样。
“阿姐,我求你,一定给这可怜的孩子找户人家,我不能让她留下,度过这生不如死的一生。”褒姒柳眉紧锁,急忙擦干了眼泪,被犬戎王抢来的那晚,是她生不如死,永生难以磨灭的耻辱,若不是因为知道已怀妊,她怎肯任那犬戎王猃狁百般凌辱,反复折磨而委曲求全。虽然阴险的犬戎王让她母女俩都身中剧毒,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真的让她保住了这可怜的小生命。
安木佳犯了难,这四周都是些穷苦人家,有哪家肯收下一名女婴呢?若是交给了不好人家,怕是给吃了也不保。。。
“阿妈,阿妈,给我看看妹妹。”小鞑虏瓦蹦跳着来看小女婴。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安木佳,她扁了扁嘴,心一横,豁出去了。“姑娘,你若不嫌弃,把这孩子许给鞑虏瓦,就算是我捡来的,将来配给儿子当媳妇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褒姒闻听,热泪盈眶,挣扎着想要起身磕头,却被安木佳按下,因此哭泣开口:“阿姐,承蒙你不嫌弃,从此后,这孩子就是你的,要让她跟鞑虏瓦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告诉她,她的母亲是我。”
“哎。。。你这又是何苦。。。”安木佳从心底觉得眼前这美丽女子太可怜,不知从前经历过多少辛酸,单看现在,她已经够苦够难。虽然她只肯说是犬戎王从外面抢回来,祸害了一个晚上,还对她下了毒。
“该干活儿了,两个偷闲的女人,你们死到哪去了?”门外士兵已经用刀掀起了棉帘子闯了进来,一眼看到下身赤|裸的褒姒,顿时色心大起,举起刀,搁在了安木佳的脖子上,“这女人生子了?按规矩应该杀了!”
“不!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褒姒连忙求饶,从冰冷的木床上跌落地上,顾不得疼痛,爬到士兵脚下,一声声的求饶,泪水早已绝提。
“您。。。就行行好,放了这可怜的母子吧,她多可怜呐。。。”安木佳试探着恳求着。“放了我阿妈,坏人!”小鞑虏瓦使劲儿的用小手抓着士兵的腿。
“哈哈哈。。。给我滚出去!要不,我杀了这两个崽子!”士兵一脸卑鄙的踹了鞑虏瓦一脚后抬手一使劲儿,把安木佳推了出去,险些摔了孩子。
“求求你,不!不要碰我。。。我,我中了毒!”褒姒双眸惊恐,绝望瞬间吞噬了整颗心,泪水不住的流淌。
“哼!”士兵歪嘴一笑,“我也中了毒,你要是想留下你的小孽种,就给我安静点儿陪我痛快,否则,我这就去报告!”卑鄙的士兵歪嘴斜眼的威胁道。
“阿妈,阿妈!呜呜。。。”“哎~可怜的女人啊。。。”安木佳怀抱着刚出生的女婴,拉紧了儿子的手,一步步远离了帐篷,听着帐篷里传出褒姒撕心裂肺的痛哭呻吟,和那士兵得逞的罪恶大笑,安木佳的泪同样不受控制的流淌。
女人。。。这世道。。。女人啊。。。
半晌后,看到士兵满足的离开破帐篷,安木佳才敢抱着婴儿偷溜进去,看着满地狼藉,满头乱发,面容发青,薄唇发紫,下身处鲜血淋漓的褒姒,只感觉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了。。。“阿妹啊。。。我。。。呜呜”
看着安木佳放声痛哭,惹来女婴也跟着大哭,褒姒强笑。“阿姐。。。”
安木佳,忽然想起褒姒的伤,赶忙弄些草药,嚼碎了,帮她敷上。“阿妹,这药敷上疼,可是。。。管用。。。”看着褒姒面容惨白泛青,她的心跟着更疼。。。“啊,对了,一会儿我给你端碗粥,你一定得喝啊,这孩子。。。还饿着。。。”
如同失了魂儿的褒姒,此刻恍惚回了神,仔细看着自己美丽的女儿,喃喃发音:“我福薄命苦的孩子。。。“她偏了头,泪水汩汩流淌。“就唤。。。姒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