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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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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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夏维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沉,他宝蓝色灵巧的眼睛使他尖锐的形象变得仿佛一只Briman。几乎就要爆发一般,心颤得厉害,不知为何的惊慌使他瞳孔剧烈收缩。已经不是第一次拿手术刀了,即使是昨天傍晚为温曼那个70岁的老头子动刀也没有丝毫犹豫。他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这些焦虑的小动作被盖在口罩里,但他比谁清楚,按照这种形式,佩奇会死在手术台上。他并不是害怕死亡,他也足够相信铂西会留着他的命——至少现在对于铂西来说,他还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但是,他想的不仅如此。对他来说,不仅如此。
还有老院长金,还有瑞拉,当然,还有哈莱金。他无法做到无视他们,铂西绝不会甩这种面子给他。
“洛夏维医生?”一旁的劳丽轻轻地提醒他,“您已经停了10分钟了,有问题?”
洛夏维抬起头看了看她,摇摇头,“不,我只是在想……”
“上帝啊,心跳!”劳丽低喊一句,却完全吸引了哈莱金的注意。他放下水杯,重新戴上手套,走了过来,“降到40。”他灰绿色的眼睛直视洛夏维,眼中的怒火简直可以烧了挪威森林,“您、在、干、什、么?洛夏维•米凯波瓦尔先生,itsnotpartytime!”哈莱金扭曲的英文让洛夏维觉得好笑,法国人讲英文的时候别有风情,比如铂西。
“what?”哈莱金站在洛夏维身边,挤走他,结果手术刀又放下,满口嘲笑,“您在这儿就是为了研究刀上的血是A型还是B型么?”他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来和洛夏维争吵,他只知道,他要保命。
“双极电凝。”他迟钝地吩咐着,一边又说,“您需要休息,啊,脑棉。”他接过劳丽递来的线踞导引板递给洛夏维,“抱歉。”他犹豫着,额头布满了汗,微黄的皮肤泛红,紧张得连手都在抖,“抱歉,我做不到。”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害怕,却揪着现场几个护士的心“我不想死。”洛夏维看着他,微微点头,他了解这种心情。哈莱金临床经验几乎为零,一方面是对病人负责,另外,还有对死亡的恐惧。
洛夏维已经没有那么重的害怕,因为铂西的存在,他的侥幸心理在不断滋长。但他也曾经历过哈莱金这种处境,在一个废旧厂,无消菌手术台,无脱碘,无电钻,无助手的情况下为铂西动完了刀。他在十把枪的亲吻下完成,还有铂西清醒状态下,注视着他的橄榄色眼睛。这种恐惧几乎蔓延到每一个细胞,他不认识铂西,正如现在的哈莱金不了解佩奇一样。
他拿起血管钳取出颅骨内板碎片,然后接过线踞从电钻的两孔锯开颅骨,带着血水的白色让哈莱金一阵干呕,他递过骨膜剥离器,想像着那块嵌着子弹的颅骨被分开,无论如何,牵扯到性命的手术让他后悔签署三年合约,最煎熬的并非如此,而是今年才是第一年。他又忽然苦笑,会不会活到明天还得看去年吃的三王来朝饼是否管用了。
洛夏维用骨膜剥离器撬起骨瓣,眼睛示意劳丽可以用骨蜡涂抹骨窗以止血。
哈莱金已经完全头晕目眩,他闭着眼,脑海里晃来晃去的血色骨瓣几乎让他抓狂。不过他不得不佩服洛夏维果然做对了,骨瓣上的伤痕显示子弹伤到了颅内。
洛夏维示意他去休息。然后走至一边消毒,他仔细端详骨瓣上的子弹,小心翼翼地钳开,装进了消毒袋里。一个黑衣人过来取过消毒袋,却被洛夏维喝住,“查出刺杀佩奇议员的凶手就靠这枚子弹。”
黑衣人动了动枪,“抱歉,伯爵的吩咐。”
这句话完全激怒了洛夏维,怎么,铂西的决定?哈!他突然觉得好笑,他如此费劲几乎就要脑毙,居然还是铂西的决定!他明白了,这个黑衣人,不,应该说是整个医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铂西的人。
FUCK!
滚你妈的蛋。他几乎就要骂出口。
“骨钳,盐水纱布。”他轻描淡写,心里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
他走过去仔细检查硬脑膜,看着劳丽娴熟地拿着冲洗器冲洗硬脑膜然后止血。他有些惊愕,这个30岁女人的淡定让他也心生佩服。
“颅内无血肿。”劳丽待完全止血后,开口,嗓子却是无比沙哑,“硬脑膜无擦伤。”
洛夏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放回骨瓣,接过4#8×20的三角针准备缝合骨膜。他已经很累了,但他现在想的却完全不是休息,他在想着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他知道铂西会告诉他,但那种答案连小学生的作文字数都凑不满。
好像他和铂西一直处于这种模式,无论哪一次,无论什么伤,铂西都不会告诉他伤的来由。他非常讨厌他这种英雄腔调,干脆让他的刀从此用来切牛排算了,干脆他的医生制服换成围裙算了。他厌恶铂西这种保护方式,非常厌恶。这会让他觉得似乎真的只是铂西养的伯曼猫,哈,蓝色眼睛的伯曼猫!伯爵大人养的宠物猫,恩,像极了。他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咒骂着铂西,这种被摆弄的滋味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次为铂西动手术,什么设备都没有就被枪口逼着上战场,居然自己还鬼使神差地恋上那对橄榄色眼睛。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好男色。照顾铂西到痊愈,一共十五天,十五天后的早晨,他裸着身躺在铂西的床上。靠,这是什么?
他越想越糟糕,把缝合帽状腱膜和皮肤的事情丢给了劳丽,和哈莱金站到了一起。
“结束了,兄弟?”哈莱金靠着墙,语气平静了不少。
“恩。”洛夏维看着哈莱金疲惫的脸,他知道,他没有放松下来,除非确保佩奇在术后三天内没有异常状况。他想找点笑话,至少让哈莱金没那么难受,他很了解,哈莱金还年轻,会抱怨命运怎么如此安排之类的,他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似乎不久就会结婚。他想了想,开口,“佩奇的血型其实是O型。”
哈莱金摘了口罩,“你怎么知道。”
洛夏维指了指桌上的诊断书。
“一点也不好笑。”
洛夏维点点头,“没错。额,某精神病患在写信,护士问:‘你要写给谁啊’病人:‘写给我自己!’护士:‘信中写些什么啊?’病人:‘你神经病啊!我还没收到怎么知道?’”说完,他笑了两声。
哈莱金面容痛苦地看着他,“Whatthefuckingstory!”
洛夏维觉得好笑极了,哈莱金绅士的法国脸这样扭曲着,的确可爱。尤其是还要学美国人说两句英文,用法语近似乎唱歌的调来讲美国人的脏话让他想到了老金拿着高脚杯装白开水喝。“sobloodyEnglish!”他耸了耸肩,手术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着劳丽细细的眉一会儿绷起,一会儿松开,不由得回想平时一丝不苟的她。似乎是个不错的女人,成熟懂事,还很漂亮,甚至他知道劳丽对自己有好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美丽终归是美丽,在他眼里也只是作为一种世界的调味品而存在,他不会因为这些而分心。他以前或许有着和哈莱金一样的心态,认真工作,然后组建一个家庭。他需要这种温暖来使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来说,爱无非是最珍贵的礼物。
但是。
就在铂西第一次吻他,轻声说,“漂亮的小猫要放在怀里宠。”他就沦陷了。
一发不可收拾。铂西的温柔,霸道,疯狂,都令他着迷,那些曾经的理想生活没有再被想起过。可是铂西是伯爵,他会结婚的。
直到那时,他会给自己找一块铂西找不到的墓地。
然后,没有然后。
他浅笑,看着劳丽发呆又重新回神,劳丽回看着他,羞涩的眼睛眨了眨。洛夏维低头,把笑容含进嘴里,没有感觉,完全没有。
等劳丽做完这一切复杂的收尾时,洛夏维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可以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这次佩奇绝对活着。
“天主保佑。”哈莱金感叹活着的美好,至少是从死神那里拉回了一只脚。
洛夏维耸了耸肩,淡淡地说:“佩奇的命保住了……”看到大家都露出了心安的微笑后又说:“不过,看护工作不能懈怠。得把脑袋捧在手心工作才行。”
劳丽无力得笑了笑,眼神中有种宠溺的妩媚,这种漂亮的确吸引了洛夏维。他觉得女人就是这样有种精神治愈能力,这与性无关,他是抱以欣赏和女人在一起吃饭,甚至逛街。尽管他很清楚对女人永远也不感冒,但要在梅斯小镇平静地生活这就是一种必须的手段。
可铂西不一样。
铂西对漂亮柔弱的女人有着相同的宠爱。或许洛夏维稍微软一点,铂西就会再多给点时间和他在一起,不过,这违背了洛夏维的人格原则。洛夏维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默默地跟在被推往重病看护房的佩奇后,一边摘下口罩,一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几个人。
他永远不会表现出他眼中的失落——在他看到铂西搂着那个哭花妆的女人的时候。他的这种不安早已不在,在他看来,那只是无用,是懦弱,是青少年情窦初开被背叛时才会拥有的情感。
而他了解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伯爵座位上的一只伯曼猫,他甚至暗自惊奇自己这种强大的自持能力。因为铂西的作风他太了解,他能在昨晚拥抱洛夏维时喊他“宝贝儿”,就能在今天,在他面前与一个女人上演激情戏。
也许是那种说不上来的醋意早已痛到麻木,痛到自卑。也许吧,就在铂西对他说,“我要的才华,以及你的肉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早就屈服在命运的脚下呻吟,不得不承认自己完败。
“医生……”女人快步拥过来的表情却有着发现新大陆的惊喜,“佩奇,我的丈夫怎么様了?”她努力眨着眼,洛夏维不太清楚他是想收回眼泪还是逼出眼泪,或是暗示什么。
他暂时还死不了。
洛夏维想这样放肆地回答但女人身边的女奴那双布满褶子的“牛”眼睛瞪着他,仿佛是一种威胁。好吧,尽管那是含着眼泪的眼睛,可他仍觉得自己像个口袋里只有五美分却被人敲诈恐吓的小学生,他摸了摸鼻子,尽量使自己自然,“放心吧,夫人,佩奇议员,目前状况很好。”他咬着牙强调“目前”两个字。
“目前状况很好”对于家属来说是一种福音。因为医院里的医生那句“我们已经尽力了”才是最大的谎言。
可是音乐一般的法语就是很难把它强调出来,这样一来,反而使这句话变得生涩起来,连腔调也变得稀奇古怪。
那个女奴是第一个笑出来的,她眼角的皱纹褶得更加厉害,她看了身边满脸悲伤的夫人一眼,又强忍住笑,表情扭曲得仿佛服用了**的人临死前的丑恶摸样。洛夏维看了眼面容古怪的女奴后,扫视那些颤抖肩膀,用鼻子轻哼的持枪者,再是眯眼含笑看着自己的铂西,突然觉得场面诡异极了,却又不得不为自己辩解这场尴尬,“啊,抱歉,我是……”
“他是英国人。”哈莱金扯走了他,一边解释:“你们知道的,英国人……”他突然不说话了,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果真,在洛夏维愤怒的时候,周围一阵爆笑。哈莱金环住他,一边眼睛向洛夏维示意,一边向佩奇的人投以讨好的微笑。
洛夏维沉着脸看周围掩着笑意的法国人,突然觉得自己的蓝眼珠在绿色中是那么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国家的羞耻心好像被法国人的马丁靴践踏。正如他当年流落巴黎街头的那份落魄。法国绅士们的交谈在低语声中消失,然后自己面对自己的窘境时竟是那样无助,可也是那时,法国人的优雅在他眼中变为了虚伪的面具。
他无语失笑。
私人办公室里,他用冷水冲洗那双带血的手套下的白皙双手,尽管他的手还是那样干净,可他总觉得手上沾着肮脏的东西,只是不会再有最初的恐惧感。
那很可怕,没有恐惧感,很可怕。
流水刷过那双手,纤长的,却也是如此有力。
另一双手从洛夏维的腰际穿过,握住了那双被水冲得冰冷的手。洛夏维眯着眼看他手上的宝石戒指,将无力的微笑含在嘴里,耳边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的吻,低哑的声音响起,“生气了?恩?”
洛夏维浅笑那份令自己着迷的温存,“有点。”
“有点?”铂西轻笑,拉过他,直视他的双眼,“只是有点吗?”他凑上前去,在洛夏维的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干净的不属于医生的清新味渗入了呼吸系统,将刚才女人身上浓烈的chanel味冲得无影无踪。
“baby,你好香。”铂西慢慢贴近,双臂收紧,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洛夏维红润的下唇,下巴的胡渣使洛夏维白皙的皮肤有些瘙痒,也有些轻微的刺痛,他却觉得好笑,每次面对铂西突然而至的挑逗,他都觉得好笑,甚至来说有趣。
“hey,comeon。”洛夏维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Percy,这里是办公室,好吗?”他也不想扫兴,但这里确实不是地方,过一会儿劳丽会送报告过来,还有瑞拉和老金,他们一定会来,至少寒暄一下也是一定的。如果继续的话,估计他们过来看到的不是他的屁股就是铂西的,那就一点儿也不有趣了。
可他的拒绝对铂西来说似乎是一种“欲拒还迎”的邀请。
他伸手握住洛夏维的下巴,将他带向自己,“你明明就很想要,小洛。”下一秒,他的唇就印了上去,握紧洛夏维推拒的手,他挑起眉,将他的头紧紧按向自己,单纯的双唇摩擦不是他所满足的,他伸出舌头,探进另一个口腔,收到脆弱的拒绝后,更加卖力地蠕动舌头,发誓要将洛夏维的情欲挑起。
因为他害怕这种脱离控制的情况,从初见到现在的几年里,洛夏维变得越来越美丽,他成熟的魅力似乎越来越嚣张,无法抵挡。从过去青涩的少年,到如今,每一步的蜕变就像蝴蝶一样,愈来愈勾人心魄。这种过分的美丽让他心生藏匿的欲望,全部藏起。他知道洛夏维不会背叛,他也清楚地看到他越来越乖,可就是这种乖巧让他更加害怕。他一直自以为轻易地束缚着他的自由,可他开始觉得力不从心,比如,他的抗拒。
最可怕的是,他现在才想起,他会抗拒。
洛夏维被铂西的热情烧的头晕脑胀,他完全忘记了警惕,勾着铂西的脖子,由被动逐渐转为索取,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炽烈的心跳,这让他完全不能自持,随着他的节奏越陷越深。
铂西很满足他的回应,更加急切地贴近洛夏维,抚在他腰际的手向下滑至洛夏维的臀间,抬起按向自己的下体,肆意地摩擦。
这种刺激让洛夏维快乐地呻吟出声,但也因情欲高涨而更加难受,他的轻哼都被铂西舔进吻里熔化掉。
“小洛。”铂西停下,低喃。
洛夏维双眼氤氲着水汽,漂亮的眼眸温润的样子让铂西有种强烈的征服感,他的红唇已被蹂躏得玫瑰般娇艳,刚想开口,铂西又将唇覆了上去。
将洛夏维拥得更紧,抵在他小腹的欲望变着方向摩擦。赤裸裸的男性味道使彼此的荷尔蒙剧烈膨胀,似乎要烧掉对方。
“小洛。”铂西贴着他的唇,吐出浓重的气息,“真可爱,宝贝。”
他看着洛夏维闭着眼颤抖的睫毛,轻笑,怜惜地吻了吻那对眼睛,说,“小洛,回家后继续。”
洛夏维扯了下最角,呼吸着逐渐冷却的空气,闭眼听着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里冷得又只剩下他狂跳不已的心等待降温。“回家后?”洛夏维苦笑,这里的“家”确切来说应该是他的家吧,不,更确切的应该是房子。
铂西的房子他倒是见过的,除了奢糜其它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