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故人归,旧梦提 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23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武则天圣历元年,夏天似乎来得极早,洛阳城内从王宫到各个坊内无不想方设法抵挡即将袭来的酷暑。但是,毕竟炎炎夏日未到,清晨的微风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分寒意。日头还未全出,各个街道之内只有小商贩正在做出摊前的准备。尚贤坊的狄府之中,只有偶尔一两个下人经过。后花园中,花树掩映之间,影影绰绰约莫可见一个人影——竟是一个练武的男子,那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略瘦,长相清秀中带着几分刚毅,剑眉之下一双微微挑起的凤目煞是好看。男子手中的宝剑泛出幽幽的光芒,只见他一个回身剑气挑起萧萧落叶,掌气一震,只见落叶瞬间化成碎碎零叶。前脚掌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跃身起来,暗自运力,数千落叶变成利剑,朝空中刺去。
“啊!”眼见那落叶差点伤到一个少女,男子心下一惊,立刻回势收回落叶。少女手中的东西险些掉落在地。“嫣儿,你来这里做什么?”男子的口气中带了几分惊讶。只见那少女穿了一身水绿色窄袖高腰襦裙,面色苍白中夹着一丝红晕,眉目清秀,本来应该是清丽的美人儿,却因为一双和男子相同的凤眼而带了几分妖媚。少女一笑,道“哥哥,这话你还是去跟狄大人说吧。”听到熟悉的名字,男子竟然僵住了。“李元芳!我跟你说的什么。”原来这位男子正是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而说话的女子,则是一个月前来洛阳投亲的李元芳的亲妹妹李苑菡。只是因为对她而言,李苑菡这个大名不曾多用,如今离家,为躲开江湖乱事,便让诸人以嫣然这个闺名称呼了。
转眼,狄公已经站到两人面前。而大名鼎鼎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将军却只能把头低下去,像一个等待训诫的孩子。“我跟你说的什么啊?李大将军。”李元芳抿着唇,没说话,一张俊脸上却似乎有了浅浅的红晕。“唉,你呀,明明旧伤复发就算了,居然还跑到这里练剑,是不是完全把我说的话忘了啊?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在屋子里好好歇着。这样到你老了,还不得疼死你。”看着狄公佯作生气却掩饰不住眼中深深的担心和慈爱。“那……也不能怪卑职啊,本来就是武将,哪有那么娇气。”实在是被说得哑口无言,李元芳忍不住反驳起来。“嗯?你还敢犟嘴。”“我……卑职不敢。”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到了狄公这里确是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噗嗤。”本来抱着嗑瓜子看好戏心态的李嫣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造了李将军一记恶瞪。“哥哥,你莫要瞪我啊,我只是觉得哥哥和狄公的关系真好啊,真好啊。”强调一般的把某三个字反复重复。
“不过,狄公您不必担心了,刚刚我看了哥哥的剑势,内力充沛,剑势招招凌厉。看样子新旧伤都好的差不多了。是吧,哥哥。”这句话说完,故意给了年轻的将军一个眼色。看着自己的妹妹很有帮自己一把的气势,李将军也跟着拼命点头。“是么?”狄公狐疑的看着这对兄妹。接着不由分说的抓起李元芳的手腕细细号脉。“嗯,是了。虽说嫣儿也精通歧黄之术,可是还是怕你们兄妹联合起来蒙我。”“我们会么?”李将军反问。
“元芳啊,转眼,嫣儿都已经来了一个月了呢,你这个妹妹,可是不简单啊,虽说体质是差了一点,可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善歧黄之术,可是和你这个大将军正好一文一武两相配合。”狄公笑着说道,眉眼间有挡不住的喜爱之情。他的确很喜欢这个女孩子。文静达理,又聪颖过人,特别是她的长相,不由得令狄公想到一位故人。李嫣然的个性,也是与那人相似。“大人不知道,或许妹妹不会武功,可论起吟诗作画,我们师兄妹几个却是没人比过她。”元芳附和了一句,说的李嫣然熏红了双颊,平添了几分媚态,只见她佯怒嗔道“长兄,哪有你这么夸自家兄妹的,狄公您也真是,哥哥什么都不懂,您这位国老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来和哥哥一同来取笑小女。”说罢,假装瞪了李元芳一眼。
“咳咳,元芳啊,今天皇帝把我召进宫中,封我为江南道黜置使,你为江南道黜置副使,提调江南道一切军政要务。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李嫣然一抬头,正好看到狄公略带复杂的目光,不由得蹙了一下柳眉。“狄公,不知道小女能否和哥哥同去。”“嫣儿……你又不会武功,能做什么?”明明看得出将军的担心。“哥哥可不要忘了,我可是和馨儿学了不少能够自保的用毒招数。”“大人……”无奈之下,只好向狄公求助。“我可以跟着狄公,这样还可以保证他老人家的安全。”李嫣然抢先道。“那……好吧,就让你跟着我们。”狄公一开口,将军就是再有不满,也只能拱手说是。“那卑职就去收拾东西了。”得到狄公的默许之后,李元芳转身走出了后院。
“狄公……”李嫣然把目光放空在院子中的花木上“嫣儿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但讲不妨。”李嫣然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空灵而又哀伤,她认真地看着狄公“您可知道,哥哥经常送来家书,我对医理略有研究,义父又是炼丹药的大家。每封家书,除了问师父义父几我们几个师兄妹可安好的事情之外,便是在信中阐述您最近的状况,问我和义父打不打紧,要是要紧该如何去做。而我,每回除了固定给您配‘长生水’这种药水让他加在茶中给您服用之外,都要根据情况给您送来需要的药水这您可知道?”狄公一愣,他知道这十年来都是那个年轻的将军为他烹茶然后亲自端上来,却不知道用意在此。“这孩子……”说着,眼眶就不由得有些湿润。
“我知道,”李嫣然继续道“您是当朝宰辅,需以国家为重,以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我并非是那不通事理的山野村夫,可是,我毕竟也是个普通的妹妹。您可知道,我们对生父母的印象少之又少,从小,哥哥跟着义父练武,顶着个空名,他十岁那年,师父把我带给他,他才知道有个同父同母的妹妹。我们师兄妹五个,他是最大的,自然肩负了最多的责任,师父严厉,只希望我们为她所用;义父并不知道关心我们几个,除了我们的武功。我理解哥哥的心情,从小我们五个互相扶持,互相鼓励走到这一步,哪个不期盼一个安身之处。您可能自责,因为恐怕他会有半生乃至一生的颠沛流离都是因为您。可您知道么?我羡慕哥哥,因为我知道,再怎么颠沛流离,他都不害怕,因为他有一个家,心安,即能无所畏惧。所以,我想恳求您,无论如何,无论遇到怎样的境遇,都不要放弃哥哥好么?因为他除了您,除了这个家,再也无所得了。官职地位都是空谈。于哥哥而言,只有您是最重要的。所以,您一定不要离开他,行么,这就算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请求您了。”
李嫣然的话,给了狄公很深的震撼,半晌,长叹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那孩子的心意,在我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喜欢的孩子。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好,我答应你,绝不会赶那孩子走。”听到这句话,李嫣然提裙跪下“嫣然,谢大人。”“我还有我的要求呢。”李嫣然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你可知道,如今的朝堂中,以武三思为首的,还有二张等人,居心叵测,不知道要做什么?而我……也已经这把年纪了,我怕就怕等我死了以后,皇帝效仿越王勾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元芳不似我,不擅长游刃官场,如果我死了以后,他无所依靠又该怎么办。所以,嫣儿啊,若我死了之后,告诉元芳,绝不踏进官场,还有,带他远离洛阳。”听到狄公的要求,李嫣然泪如雨下“是,嫣儿知道。”被他们谈话的中心,绝不知道,这一段谈话竟然定了他身后的半生。当然,这是后话,至此不提。
江南道,杭州,日月宫。
日月宫是北周士建立的江湖阻止。分逐日坊和揽月门两部分,有趣的是,逐日坊只有男子,而揽月门则仅有女子,一阴一阳,配合得当。江湖中人听到这个门派无不闻风丧胆,即使是穷凶极恶之徒,听到日月宫这三个字且要抖上三抖。更不要说那些鼠辈了。听闻日月宫最是厉害的武功莫过于邪功红妆卸了,可虽然如此,却少有人练成。红妆卸是通过提升练功者的杀气再通过杀人取得鲜血使内力大增,练到一定境界,可斩杀千百人。可自从建宫之后,除了第一位宫主,竟来没人能练成此功有人心贪偷练,最后大多落得个疯癫乃至丧命的结局。可纵然如此,日月宫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少有人及的。
此时本代的日月宫宫主正坐在座位上,看她的身型,应该是个女子,带着血红色的面纱,一双媚眼露在外面,虽说徐娘半老,可仍是风韵不减当年。“宫主,狄仁杰已经出发,恐怕马上就要到杭州了,请您指示,是要截杀在半路还是……”一个下人回禀着“不必,若让他死在半路恐怕就太不划算了,况且……你们这一帮人,哪一个能奈何的了元儿,莫说他了,若是嫣儿发起怒来,你们也是奈何不了的。”那位宫主冷冷的说道。“属下无能。”“不是你们无能,是元儿太厉害了。”提到自己的徒弟,日月宫宫主口气中带了几分自豪“宫主就那么看好大师兄么?”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翩翩佳公子,手持白扇,长相秀美。他一出现,两旁侍立立刻跪下“坊主。”这不正是逐日坊坊主木轩辰么?“辰儿,既然你有这种想法,想不想去试试啊。”宫主冷冷的问道“辰儿正有此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吧。”“不错!时机还未到,不过,快了,呵呵,狄仁杰,我要杭州成为你的葬身之地。”阴谋,正在酝酿之中。